时间,在长白山深处这间与世隔绝的小木屋里,失去了意义,变得沉重又漫长。
日升月落,雪落雪融。陈光就那么静静地躺着,像一截被山火焚烧过后、早已失了魂的枯木。顾山依旧默默地照顾着他,打猎、熬药、劈柴,两个同样被巨大创伤撕裂了灵魂的男人,在这片死寂的山林里,整天沉默。
陈光的心,早已死在了那个血色的仓库里。他不敢睡,只要一闭上眼,赵四那如山一般轰然倒下的背影,和那从他身下蔓延开来的刺目血泊,就会如同地狱的烙印,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脑海中灼烧。他会从噩梦中惊醒,冷汗打湿了兽皮褥子,接着便是彻夜的、无声的睁眼,直到天明。
他更害怕,害怕蓝家那只看不见的黑手,会伸向远在羊村的父母和弟弟。他无时无刻不被这种彻骨的恐惧与无助所折磨,那比身上任何伤口都更痛。他恨自己的无能,恨自己的轻信,更恨那个高高在上、视人命如草芥的敌人。
终于,在一次被噩梦惊醒的雪夜,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精神上的凌迟。他挣扎着爬下床,点亮了那盏昏暗的煤油灯,找到了一个麻痹自己的方法。
他捧起了书本。
他把自己扔进了知识的海洋,用那些冰冷的公式、理性的定律,与情感毫无瓜葛,来填满自己大脑的每一个缝隙。只要他还在思考,还在计算,那些可怕的、能将他彻底撕碎的画面,就不会出现。
龙涎带来的神力已消退,那双能看穿万物的眼睛也重归凡俗。但当陈光将自己沉浸在那些冰冷的公式和定律中时,他惊讶地发现,一种更深层次的、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天赋,开始苏醒。
被贫穷和出身所掩盖的、那颗天生的聪慧头脑,在知识的浇灌下,显露出了惊人潜力。那些常人需要数年才能理解的概念,在他眼中,不过是一块块等待被拼凑起来的、清晰无比的逻辑积木。他终于开始明白,或许从一开始,“阳眼”选择他,并不仅仅是一场幸运的偶然。那份骨子里的善良、守护兄弟的勇气,以及此刻这颗在绝境中高速运转、探寻真理的非凡头脑,或许,这才是他被选为“执棋人”的真正原因。
顾山看着他这副疯魔般的模样,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。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,在科考站那堆摇曳的篝火旁,那对同样对知识充满了狂热与理想的夫妇,以及……那个女人温柔而又坚定的侧脸。记忆的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,只要一触碰,便会扎得他头痛欲裂……他默默地摇了摇头,将那段被血色掩埋的往事,重新封存回了心底。
终于有一天,陈光捧着一本泛黄的、用俄文写成的《地质勘探学》,走到了正在劈柴的顾山面前,指着上面一个复杂的构造图,问出了几个月来的第一句话:“叔,这个‘克拉通边缘构造带’,是什么意思?”
顾山劈柴的动作一顿。他看着陈光那双布满血丝、却闪烁着求知欲光芒的眼睛,那张几十年都如同石雕般没有表情的脸上,第一次,缓缓地,露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、如同冰雪初融般的微笑。
两个男人,没有再谈论过去,没有再提及仇恨。他们开始毫无顾忌地讨论学习,从微积分的极限,到量子力学的波粒二象性。顾山那早已被岁月和创伤磨平的锐气,似乎也在这场纯粹的知识交流中,重新变得鲜活起来。他那低沉的声音,渐渐地,竟也找回了一丝属于年轻时代,在学术争辩中才有的爽快与活力。
很快,木屋里的书已经无法满足陈光。顾山开始想办法,他动用了一些早已尘封的关系,托人从省城、甚至首都的旧书市场,淘来了一批又一批更先进、更深奥的教材。
第二年冬天,顾山不知从何处,竟弄来了一台陈旧的、外壳发黄、运行时会发出拖拉机般巨大噪音的二手IBM笔记本电脑,以及几本厚得像砖头一样的C语言和网络协议的编程书籍。在这片连电都得靠柴油机供的深山里,这台能显示出绿色字符的机器,就像一个来自未来的神谕。陈光一头扎了进去,白天学习理论,晚上就借着微弱的电灯,在键盘上敲下一行行代码。他甚至学会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,通过一根电话线和“猫”,拨号连接到省城大学那速度慢得令人发指的服务器上,像一个幽灵,悄无声息地“借阅”着那些不对外开放的学术论文。
一转眼,三个冬天过去了。
风雪掩盖了一切痕迹。陈光在那间小小的木屋里,完成了常人一生都无法企及的知识跨越。他的身体依旧瘦削,一头白发在阳光下颇为刺目,但那双眼睛,却早已褪去了所有的稚嫩与迷茫,变得如同浩瀚的星空,深邃而平静,闪烁着理性的光辉。他在数学、物理、计算机等多个领域的知识储备,已经达到了一个恐怖的、足以让任何一位博士生都为之汗颜的程度。他已能看懂当初苏琳溪父母留下的半本笔记中,那些关于“高维能量场”的德文推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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