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秀峰佝偻的身影,最终消失在河岸枯黄芦苇的深处,仿佛被凛冽的寒风彻底吞噬。河湾边,只剩下沈屿一人,以及那愈发刺骨的寂静。
他依旧保持着垂钓的姿势,目光落在微微荡漾的浮漂上,但心神,早已不在那冰冷的水下世界。
老者留下的那个故事,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炸弹,虽未激起惊涛骇浪,却在沈屿内心最深处,炸开了一片混沌与冰寒。
遗弃的真相,以如此不堪的方式揭开,带着精心算计的冷漠和自私,让他感到一种生理性的反胃和深入骨髓的悲哀。为原主那短暂而苦难的幼年,也为这人性中赤裸裸的卑劣。
他强迫自己冷静,用强大的理性将翻涌的情绪压下。愤怒无用,悲伤更无意义。他需要的是确凿的事实,是斩断一切妄念的铁证。
李秀峰的出现,与其说是忏悔,不如说是一种撇清关系的警告。而那留下的“证据”,更像是一种充满讽刺的“施舍”——看,我们敢给你验证,因为我们知道,即便证实了,你又能如何?你终究无法撼动我们“美满”的生活。
沈屿的目光,缓缓移向身旁不远处,河岸湿润的泥土上。那里,静静地躺着一个透明的小自封袋,在灰暗的天光下,反射着微弱的光。袋子里,是几根缠绕在一起的、乌黑油量的头发。
意图,不言而喻。
怕他不信,怕他纠缠,所以留下了这最直接的生物学证据,让他自己去验证那段不堪的“血缘”。
沈屿盯着那小袋子,看了很久很久。寒风卷起枯叶,打着旋儿从他脚边掠过,他却感觉不到冷,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块冰。
最终,他弯下腰,用戴着厚手套的手指,拈起了那个袋子。塑料的触感冰凉,里面的发丝,轻飘飘的,却仿佛有千钧之重。
他没有立刻离开。而是重新坐回钓椅,将鱼竿稳稳架好,然后掏出手机,拨通了一个号码。
那是之前帮他进行过一次DNA检测的那家保密性极高的第三方检测机构的联系人电话。
他言简意赅地说明情况,预约了加急的亲子鉴定服务,并要求对方立刻派人到指定地点(一个远离市区的快递点)取走样本。他不想留下任何可能指向孤儿院的痕迹。
做完这一切,他收起鱼竿,将那个装着头发的小心放入贴身口袋,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河岸。整个过程,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动作机械而精准,仿佛在执行一项与己无关的任务。
接下来的几天,沈屿的生活看似恢复了之前的节奏。他去孤儿院陪孩子们,在家看书打游戏,偶尔出门采购。但他明显比以往更加沉默,眼神深处,仿佛凝结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。
陈妈妈似乎察觉到他情绪有些不对,关切地问了几句,都被他淡淡地以“天气冷,有点乏”为由搪塞过去。他不想让陈妈妈担心,更不愿将孤儿院卷入这肮脏的纠葛。
等待结果的日子,是一种煎熬般的平静。沈屿表面上不动声色,内心却如同绷紧的弓弦。他一遍遍回想李秀峰的话,分析每一个细节,推敲每一种可能。
是骗局?是另一种形式的操控?还是……确凿无疑的真相?理性告诉他,李秀峰没有必要编造一个如此具体且易于证伪的故事,留下头发更是多此一举。
但情感上,他依然残存着一丝极其微弱的、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希冀——或许,这一切都只是个恶劣的玩笑?
然而,科学数据,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。
第四天傍晚,沈屿的手机收到了一条加密信息。是鉴定机构发来的电子报告链接和密码。
当时,他正坐在公寓的窗前,看着窗外宁安市华灯初上的夜景。霓虹闪烁,车流如织,一片繁华喧嚣,却与他内心的孤寂格格不入。
他没有立刻点开。而是起身,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,一口气喝下,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,试图浇灭那莫名升腾起的、一丝近乎恐慌的灼热。然后,他坐回电脑前,深吸一口气,输入密码,点开了那份决定性的报告。
直接跳过前面冗长的专业术语和分析数据,他的目光,如同被磁石吸引,死死钉在了最后那行“鉴定意见”上——
“依据DNA分析结果,支持李婉怡是沈屿的生物学母亲。”
“支持”!
两个字,清晰、冰冷、不容置疑。
像一把烧红的铁钳,猛地烙在了他的心口!瞬间的灼痛之后,是弥漫开来的、无边无际的冰冷和麻木。
果然……是真的。
所有的猜测、怀疑、乃至那一点点不切实际的幻想,在这一刻,被这行冰冷的文字,彻底击得粉碎。
李婉怡,那个衣着光鲜、气质雍容、频频出现在孤儿院、用复杂眼神窥探他的富太太,的的确确,就是他这具身体的生母。
而李秀峰讲述的那个为了女儿“前程”而遗弃外孙的故事,也的的确确,是发生在他身上的、血淋淋的现实。
他没有愤怒地摔东西,也没有悲伤地流泪。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,看着屏幕上那行字,看了很久很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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