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圣:在裂痕里长出铠甲的人生
20岁那年,我以为自己握住了世间最寻常的幸福——红本本攥在手里还带着油墨的温度,身边站着笑眼弯弯的妻子,连空气里都飘着对未来的憧憬。可这份憧憬,却在婚前体检的那天,被医生的一句话彻底击碎。
“先天性发育不良、免疫力低下,还有先天性假两性畸形。”医生的声音很轻,却像一道惊雷,在我耳边炸开。我僵在原地,脑子里一片空白,连医生后面说的注意事项都没听清。走出医院时,阳光刺眼,我却觉得浑身发冷,双手攥得发白——这个藏了二十年的秘密,以这样残酷的方式被揭开,而我甚至不敢告诉身边的妻子。
那段日子,我活在巨大的恐慌里。白天强装笑脸陪她规划未来,夜里却睁着眼睛到天亮,怕她发现我的“不一样”,更怕这份刚萌芽的婚姻因为我的“特别”走向结束。可纸终究包不住火,当她偶然翻到体检报告,疑惑地问我“这是什么”时,我再也瞒不住,低着头把所有事说了出来。她沉默了很久,最后轻轻说了句“我接受不了”。
离婚手续办得很快,快到我还没来得及消化难过,就已经回到了一个人的生活。看着曾经充满两人痕迹的屋子变得空荡荡,我第一次觉得,自己身上的“特别”,是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坎。
原以为爱情会就此远离,直到几年后遇到第二任妻子。我们是在朋友的聚会上认识的,她性格开朗,笑起来像向日葵一样温暖。相处久了,我鼓起勇气把自己的情况全盘托出,说完后紧张得手心冒汗,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。可她却握住我的手,认真地说:“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,这些都不重要。”
那之后,我们相恋了三年,然后步入婚姻。她从不避讳和我一起出门,会坦然地跟别人介绍“这是我先生温圣”,也会在有人投来异样目光时,紧紧牵着我的手给我力量。这一守,就是14年。我们还一起领养了一个女儿,看着孩子从牙牙学语长到亭亭玉立,我以为自己终于抓住了想要的幸福,命运却再次给了我沉重一击。
2021年2月,春节的喜庆还没散去,我却在她的手机里看到了不该有的聊天记录——她背叛了我们14年的感情。更让我崩溃的是,她收拾行李时,还强行带走了我们养了14年的女儿。我站在空荡荡的家里,看着女儿的照片,第一次尝到了绝望的滋味。
可苦难还没结束。同年5月,母亲突然晕倒,送到医院后被查出动脉瘤、冠心病、脑梗,医生皱着眉告诉我:“最多还有3到6个月的时间。”母亲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,是我撑过无数黑暗时刻的希望,是我活下去的勇气。我没有丝毫犹豫,当天就联系中介卖掉了房子,后来又卖掉了祖宅——只要能让母亲多活一天,哪怕倾家荡产,我也愿意。
那段时间,我白天在医院照顾母亲,夜里就坐在空荡荡的出租屋里发呆。重度抑郁症找上门来,精神分裂、焦虑和恐惧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,无数个夜晚,我都想过逃离这个让我痛苦的世界。可每当看到病床上母亲虚弱却还想着给我塞水果的模样,我又告诉自己:不能逃,逃了就什么都没了。
更难熬的是外界的声音。有人指着我的背影说“妖怪”,有人私下议论我是“二义子”“娘娘腔”,那些带着恶意的话语像刀子一样扎在心上。可奇怪的是,每被伤害一次,我心里的防线反而更坚固一分。我开始学着忽略那些恶意,学着接纳自己的“特别”——我没做错什么,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眼光否定自己?
如今再提起这些过往,心里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波澜。母亲在我的坚持下,挺过了医生说的“最多6个月”,虽然依然需要照顾,却能笑着跟我聊家常;我也慢慢走出了抑郁的阴影,开始敢站在镜头前,坦然地跟大家讲我的故事。
那些曾经让我痛苦的裂痕,早已在时光里慢慢愈合,还长出了坚硬的铠甲。我终于明白,人生哪有什么一帆风顺,不过是在一次次跌倒后,又咬着牙站起来。而我,温圣,就算带着一身“特别”,也能把日子过出属于自己的光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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