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用火光,给咱们自己的炮群……当一次活靶子!”
方俊这句话,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炸雷,在狭小、憋闷的猫耳洞里,轰然炸响!
洞里所有幸存的战士,都被他这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给惊呆了!他们一个个抬起头,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,死死地盯着他们这位年轻的代理班长。
副班长老马第一个反应过来,他一把抓住方俊的胳膊,那双因为脱水而布满血丝的眼睛,瞪得像铜铃:“班长!你疯了?!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?用火光引导炮击?那他娘的是在玩命!是拿咱们七个兄弟的命在赌!”
“三点定位法”,是炮兵侦察最古老也最有效的战术之一。简单说,就是在黑夜里,通过在目标区域的三个不同方位,同时制造出明显的光源,构成一个三角形。后方的炮兵观察所,通过交叉测绘和计算,就能大致框定出这个三角形的中心区域,也就是需要进行毁灭性打击的目标。
这战术,听起来简单,但在实战中,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!引导者本身,就必须身处目标区域,稍有不慎,计算出现一丁点偏差,或者后方炮兵的弹道受到风速影响,他们就会被自己人的炮火,炸得尸骨无存!
这是真正的向死而生!是只有在弹尽粮绝、通讯中断的绝境下,才会使用的最后手段!
“我没疯!”方俊的眼神,像两把淬了火的尖刀,锐利得吓人,“老马,你告诉我,除了这个办法,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?!”
他一把甩开老马的手,指着观察口外那片死寂的黑暗,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嘶哑,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:“八个小时!最多再过八个小时,咱们步兵主力团,几千个兄弟,就要踏进那片我们用命探出来的死亡陷阱!到时候,你和我,我们所有人,就只能眼睁睁地,躲在这个该死的洞里,听着他们被敌人的炮火,像割麦子一样,成片成片地炸死!你愿意吗?!你他娘的愿意吗?!”
方俊的每一个字,都像一记重拳,狠狠地砸在老马的心上!
老马不说话了。他粗重地喘着气,那张饱经风霜的脸,涨成了猪肝色。是啊,他们没有选择了。
猫耳洞里,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。只能听到彼此因为饥饿和紧张而变得急促的呼吸声。
一边,是坐以待毙,眼睁睁看着战友们去死,然后自己也憋屈地死在这个洞里。
另一边,是一线渺茫的、需要用自己的命去点燃的生机。
“班长……干吧!”
开口的,是年龄最小的新兵再富。他那张因为饥饿和失血而蜡黄的脸上,此刻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、令人动容的决然。
“俺……俺不怕死。从穿上这身军装起,俺就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。俺就怕……死得窝囊,死得没价值。要是能用俺这条命,换几百个步兵大哥活下来,值了!”
“对!班长!干他娘的!”
“下命令吧!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!我们都听你的!”
黄明家、薛定军……侦察班剩下的战士们,一个个都挣扎着,从地上坐了起来!饥饿,没有摧垮他们的意志。死亡的威胁,反而激发出了他们骨子里最原始、最悍不畏死的血性!
方俊看着眼前这一张张年轻而又坚毅的脸,眼眶,瞬间就红了。
他知道,从这一刻起,这七个把性命都交给了他的兄弟的生死,就全都压在了他一个人的肩上。他不能错,一步也不能错!
“好!”他咬了咬牙,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万丈波涛,声音恢复了一个指挥班长绝对的冷静,“都听我命令!”
“黄明家、薛定军,你们负责警戒洞口!再富,把你包里那几块固体燃料都拿出来,分成三份!老马、小胖,你们两个,跟我一起,在地图上,重新标定引导点!必须精确到米!”
“是!”
一场以生命为赌注的生死棋局,就以这样一种悲壮的方式,拉开了序幕。
方俊、老马和山东小胖子王振山,三个人头挨着头,借着一支被军用雨衣蒙住了大半光亮的微弱手电,趴在那张已经画满了各种标记的军用地图上。他们的手指,因为紧张和虚弱,都在微微地颤抖。
他们的计算,必须万无一失。
三个点火的引导点,既要能清晰地标示出敌军那个隐藏的炮兵观察所的大致位置,又要与他们自己所在的这个猫耳洞,保持一段极限的、却又是绝对必要的安全距离。
近了,他们会被自己人的130榴弹炮那巨大的爆炸威力和破片杀伤半径,直接覆盖。
远了,打击精度不够,无法一次性摧毁目标,那他们所有的牺牲,都将变得毫无意义。
每一毫米的计算,都关系到七个人的生死,更关系到山下那几千名步兵兄弟的命运。
时间,一分一秒地流逝,如同生命在倒计时。
方俊的额头上,渗出了细密的、豆大的汗珠。他的大脑,在极度的饥饿和疲劳中,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。地图上的等高线、坐标格,在他眼里,仿佛都变成了一串串跳动的、关乎生死的代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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