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巴车最终驶入晋安市省统计局培训中心大院。院子不大,但整洁肃穆,几栋米黄色的建筑矗立着,彰显着机关单位特有的沉稳气息。分配住宿时,王一和小八分在了一个双人间,房间的摆设很简单,两张单人床,一张书桌,一个带镜子的老式衣柜,最让王一欣喜的是,两张单人床之间的床头柜上还摆放着一部电话,电话下压着一张使用说明,可以直接拨培训中心和省统计局的分机号码,拨“0”后听到转接音就可以拨打晋安市内的电话号码。王一拿起电话拨通了省行人事处的电话,告诉许知夏他们已经到了省统计局培训中心,他住的房间电话分机号码是3207,许知夏在电话那头忙得不可开交,简单说了两句,两人就挂断了电话。王一放下鼓鼓囊囊的旅行包,小八则咋咋呼呼地开始抱怨床板太硬。
第二天上午,培训中心最大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,省统计局方面来了几位领导,其中一位约莫五十岁上下、戴着金丝边眼镜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副局长,正是嘉禾大学统计系的知名校友,嘉禾大学统计系的带队领导和系里的几位老师也坐在前排。
毕业实习启动会议由省统计局人事处处长主持。简短开场后,那位副局长走上台致辞,他的声音沉稳有力,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会场:“……非常欢迎嘉禾大学统计系的优秀学子们来到我们省统计局实习!嘉禾大学的统计专业,是全国公认的顶尖学科,培养了一代又一代的统计精英。在座的我的几位同事,就是我们省局的骨干力量,其中不少就是你们的师兄师姐。”他环视了一眼台下省局的工作人员,又落回实习生们身上,带着一种师长的期许,“统计工作,是国家宏观决策的‘晴雨表’,是经济社会发展的‘监测器’。各位即将毕业的同学,你们肩负着传承嘉禾统计优良传统的重任,希望你们在接下来的实习中,虚心学习,勤于思考,将书本知识与实践紧密结合,展现出嘉禾统计人的风采,为你们母校这块‘全国第一’的金字招牌增光添彩!”
他的话语饱含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和荣誉感,让王一和其他同学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。
接着,嘉禾大学统计系的带队领导也上台致辞,言辞恳切地感谢了省统计局周到的安排——从大巴车接送、住宿在设施齐全的培训中心,到后续的实习导师配备,都体现了省局的高度重视,“……希望大家珍惜这次宝贵的实践机会,严格遵守实习纪律,认真向省局的专家老师们请教,把课堂上的理论知识和模型,放到真实数据的海洋中去检验、去深化……”
会议贯穿着严肃而热烈的气氛,然而,这份庄重很快被带队老师宣布的具体管理规定冲淡了几分,那位四十多岁、表情严肃的女老师拿起话筒,宣读着《实习期间学生管理规定》:“……为确保实习质量与安全,实习期间,全体同学须严格遵守以下规定:一、实习期间,严格遵守省统计局的上下班规定及时间要求,不得缺席或迟到、早退;二、实习期间,每日三餐都在培训中心集中用餐,不得无故缺席;”说到这里,带队老师顿了顿,解释说省局培训中心原来是不提供用餐的,考虑到这次实习人数众多,省局食堂也无法满足日常这么大的用餐量,所以省局领导特意安排,从省局食堂专门派了厨师过来给同学们备餐,为了确保每顿用餐不浪费,所以大家都得认真遵守用餐的规定。带队老师接着说,“三、非上班时间未经批准,不得擅自离开培训中心区域;确需外出(如购买生活必需品),必须至少两人同行,并在晚上九点前返回宿舍,严禁单独行动及夜不归宿;……”
当“不得单独行动”、“晚上九点前必须返回”、“严禁夜不归宿”这几条清晰地传入耳中时,王一心猛地一沉,思想陷入了一片空白。晋安就在眼前,许知夏就在这座城市灯火阑珊的某个角落,可这规定像一道冰冷的铁栅栏,将他牢牢困在方寸之地,想象中的周末约会、傍晚散步、甚至只是匆匆见上一面……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。他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小八,小八正百无聊赖地抠着手指,显然对这些规定毫不在意,这让他心中的郁闷更添了一层。
实习生活正式开始了,白天,他们被分配到不同的处室,跟着经验丰富的导师接触真实的统计业务——数据处理、报表编制、简单的分析报告撰写。省局的数据库庞大而复杂,王一第一次接触到如此海量的、活生生的社会经济数据,课堂上学到的模型和方法在这里有了用武之地,他像一块干渴的海绵,努力吸收着实践知识。林教授指点过的论文方向,关于人口结构与社会保障联动分析的部分,在这里也找到了更丰富的素材和验证的可能,这让他暂时忘却了烦恼,沉浸其中。
然而,每当夜幕降临,培训中心的宿舍楼格外的空旷和寂寥,窗外是晋安市璀璨的万家灯火,每一盏灯下都可能有一个温暖的归处,而王一的心却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,遥遥地系在了富民银行省行大楼的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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