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,一大早。
上河村村委会门口的大黑板前,黑压压地围了一圈人。
红旗公社的处理结果,用白纸黑字,清清楚楚地贴在了上面。
“快看快看!出来了!出来了!”
“念念,上面写的啥?”
一个识字的后生,扯着嗓子,大声地念了起来。
“经查明,何大勇……蓄意调戏妇女,图谋不轨,且与王桂兰众目睽睽之下行为不当,按流氓罪论处。”
“正值严打时期,从重从快,判处死刑,立即执行!”
“啥?!枪毙?!”
人群瞬间就炸了!
“我的天!就因为躺一张炕上,就要枪毙?!”
“你懂个屁!这叫顶风作案,杀鸡儆猴!”
后生清了清嗓子,继续念。
“何芳,主谋陷害,教唆犯罪……念其未成年,判处劳动改造……半年!”
“何彩英,从犯,因怀有身孕,免于劳改,罚款五十元!”
“桑银贵,参与陷害,因主动坦白有立功表现,判劳动改造半年!”
“桑大海,谋杀未遂,证据确凿……判劳动改造三年!”
“王桂兰,无意识被迫通奸……通报批评!”
这一个个惊天大雷,把在场所有村民都给劈得外焦里嫩。
桑家老宅。
当何翠花一瘸一拐地把公告上的内容带回家时,整个院子,瞬间就跟死了人一样,一片死寂。
紧接着——
“我的儿啊——!”
李来娣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,两眼一翻,当场就厥了过去。
桑全才更是眼前一黑,手里的旱烟锅“啪嗒”一声掉在地上,整个人像被抽了主心骨,一下子瘫软在了炕上。
完了。
真的全完了。
儿子,孙子,全被抓去劳改了。
桑家,这是要断根了啊。
院子里,乱成了一锅粥。
掐人中的,喊魂的,还有何翠花幸灾乐祸的冷笑声。
“哭啥?现在知道哭了?”
何翠花看着躺在地上挺尸的老虔婆,心里一阵快意。
“当初是谁说的,为了三十块钱,把我儿子推出去当炮灰的?”
“现在好了吧?儿子没了,钱也没了!活该!”
李来娣被她这么一刺激,又悠悠转醒,一骨碌爬起来,就朝着何翠花扑了过去。
“你个烂了舌根的娼妇!都是你!都是你那个不要脸的侄女惹的祸!”
“我打死你!”
两个婆媳,再次扭打成了一团。
王桂兰则失魂落魄地坐在门槛上,任由村里人对着她指指点点,像个没了魂的木偶。
桑家,彻底成了一个笑话。
桑晚家。
赵建国亲自上门,主持了这场迟来的分家。
“全才叔,公社的决定你也看了。”
赵建国的脸色,前所未有的严肃,“今天,这家,必须彻底分掉!”
桑全才一夜之间,仿佛老了十岁,耷拉着脑袋,有气无力。
“分……分吧……”
可轮到给钱的时候,李来娣又开始撒泼了。
“没钱!一分钱都没有!”
她拍着大腿哭嚎,“儿子孙子都被抓走了,我们老两口都要活不下去了,哪还有钱给她们!”
桑全才也跟着唉声叹气。
桑晚看着这俩老东西还在演戏,冷笑一声。
她拿出那张签了字的断亲书和离婚协议,当着赵建国的面,作势就要撕。
“村长,既然他们不认账,那这断亲书和离婚协议,我看就先作废吧。”
她慢条斯理地说道,声音不大,却像一把重锤,砸在桑全才的心上。
“等三年后,桑大海劳改回来,我们还是他法律上的老婆孩子,他照样得养着我们。”
“到时候……就是不知道,他那个好姘头,还能不能进得了桑家的门了。”
“你!”
桑全才被这句话,直接戳中了死穴。
他还指望着何彩英肚子里那个孙子,给他们大海传宗接代呢。
要是桑大海不离婚……
“给!我们给!”
他咬着牙,像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。
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,他颤颤巍巍地走到床底下,从一块松动的地砖下,挖出了一个生了锈的铁皮盒子。
他哆哆嗦嗦地打开,从里面,数出了十张皱巴巴的大团结。
那动作,像是在割自己的肉。
“给你!拿着滚!”
桑晚接过钱,当着所有人的面,一张一张地点清,然后揣进怀里。
田地、粮食和那间破屋的地契,也在赵建国的监督下,一一划分清楚。
桑晚看着手里的房契地契,和那一百块钱,心里,终于长舒了一口气。
从今天起,她们,自由了。
分家的事刚刚尘埃落定,罗通和王川就再次登门了。
“桑晚同志,这是你的东西。”罗通将那个红花药包,还给了她。
“谢谢罗同志。”
“该说谢谢的是我们。”
罗通看着眼前这个冷静得不像话的少女,眼里满是赞赏,“这次要不是你,我们还抓不到这么大一个案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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