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十五,卯初时分(清晨五点),天色还未全然透亮,热河行宫却早已苏醒。
马蹄叩击青石路的嘚嘚声和车轴辘辘的转动声混杂在一起,偶尔掺杂几句低沉的人声,倒是组成了异常和谐的白噪音。
听松院内灯火通明了一夜。
王进善眼底带着血丝,嗓音也有些沙哑,却仍强打着精神,最后一次清点着随身携带的箱笼。
小太监们屏息静气,将最后几个包袱搬上院中停着的青帷小车。
胤禑早已穿戴整齐。他今日换上了一身石青色江绸行袍,袖口和襟边镶着银鼠风毛,既不失皇子身份,又便于长途奔波。
只是现下略紧的领口和腰间束着的牛皮带子,让他莫名觉得有些气闷,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束缚着。
青禾默不作声地上前,替他理了理腰间的荷包和玉佩,指尖不经意地触到他微凉的手背,动作细微地顿了一下,随即恢复如常,低眉顺眼地退到一旁。
“主子,都妥当了。”王进善上前打了个千儿,声音压得低低的,“车马已在院外候着,随时可以动身。”
胤禑点了点头,没说什么,目光在已然空荡了许多的屋子里扫了一圈,最后落在墙角打包好的书匣上,里面是十二哥赠他的几卷画册摹本。
他深吸了一口清冷而带着尘土味的空气,转身朝院外走去。
宫苑夹道中,已是车马辚辚。
各宫主位的马车,皇子们的骑从,护卫的骁骑营兵丁还有装载行李货物的骡车……队伍庞大,却十分安静,只闻马蹄声、车轮声和军官偶尔压低声音发出的指令。
侍卫们按刀肃立,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遭。
胤禑按制骑在马上,位于皇子队列的中后位置。
十六阿哥胤禄就在他后头不远,今日也难得收起了嬉笑,绷着脸,时不时左右瞟一眼,似乎想从肃穆的气氛里看出些什么名堂来。
卯正二刻,号角长鸣,鼓声沉沉响起。
圣驾启銮了。
庞大的队伍开始缓缓蠕动,依次驶出热河行宫的宫门。
胤禑勒紧缰绳,控制着座下有些不安的骏马,跟着前面的兄长们,汇入沉默的洪流。
车驾并未如往常般途经承德街市,而是绕了路,直接上了官道。
道旁亦有兵丁警戒,百姓早已被清退,只有秋风卷起枯黄的草叶和尘土,扑打在人的脸上衣袍上,更添几分萧瑟。
行程缓慢而沉闷。
头两日,除了必要的停驻打尖,队伍几乎不停歇地赶路。
夜晚宿营时,各皇子阿哥也都待在各自帐中,鲜少串门走动。
连向来活跃的胤禄,也只在一次歇脚时凑到胤禑身边,飞快低语了一句:“哥,瞧着吧,这回京里怕是要地动山摇……”
话没说完,便被巡视的领侍卫内大臣威严的目光逼了回去,他缩缩脖子,讪讪地走开了。
胤禑心里沉甸甸的。他知道胤禄指的是什么。
太子……怕是彻底完了。而自己,与那位被指婚的瓜尔佳氏,命运又会如何?这种未知像一块冰,揣在心口,随着车马的颠簸,一下下撞击着胸腔。
第三日午后,天空阴沉下来,飘起了冰冷的秋雨。雨势不大,却绵密得很,很快打湿了衣袍,道路也变得泥泞起来。队伍的速度不得不再次放慢。
“十五爷,”一名穿着油衣的侍卫策马靠近,雨水顺着他斗笠的边缘不断流下,“雍王爷吩咐,雨湿路滑,请各位爷注意鞍马,缓行无妨。前头驿馆已着人预备了姜汤热水。”
胤禑抬头望去,隐约看见队伍前方,雍亲王胤禛的身影在雨雾中依然挺直,正与几名大臣说着什么,神态冷静如常,仿佛这天气和京里的风波都与他无关。
他收回目光,对那侍卫点了点头:“有劳四哥惦记,知道了。”
傍晚时分,队伍抵达预定驿馆。
比起行宫,驿馆显得狭小而简陋。
胤禑的住处是一间还算干净的上房,但陈设简单,带着一股潮气。青禾和王进善忙着指挥人将必要的箱笼搬进来,又赶紧生起炭盆驱散寒意。
“主子,先换身干爽衣裳吧,寒气侵体可不是玩的。”青禾从箱子里找出一件靛蓝色宁绸夹袍,又拿出一双千层底的黑布鞋,“靴子湿了,穿这个舒服些。”
胤禑依言换了,又接过王进善递来的热姜汤,慢慢喝着。
滚烫的姜汤驱散了身上的寒意,却化不开心里的郁结。
窗外雨声淅沥,夹杂着驿馆院子里人来人往的嘈杂声,更让人觉得心烦意乱。
忽然,院外传来一阵不寻常的喧哗,似乎有马蹄声疾驰而至,又很快安静下去。
王进善警觉地竖起了耳朵,对胤禑使了个眼色,悄无声息地退到门边,掀起帘子一角向外窥看。
过了一会儿,他面色凝重地回来,低声道:“主子,是京里来的缇骑,背着加急红旗,直接往……往御驾驻跸的正院去了。”
缇骑,加急红旗。这通常是传递极其紧要军情或旨意的标志。胤禑握着碗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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