题记
金秋送爽荐贤名,一纸通知载梦轻。
红砖墙映青春色,笑语声催壮志生。
初踏杏坛心既怯,新翻课本意方明。
扬帆莫负韶光好,且向书山再启程。
1974年的八月末,安宁大队的晨雾还带着几分夏末的湿润,却已裹着稻穗的清甜漫过田埂。离翁天不亮就醒了,躺在土坯炕的内侧,听着外侧父亲粗重的呼吸,还有院角老槐树偶尔落下的叶子声。他翻了个身,指尖碰到枕头下叠得整齐的蓝布衫——那是母亲前天才拆了旧褂子重缝的,领口用白布条滚了边,针脚密得像地里刚冒头的麦芒。
“醒了就起来吧,灶上温着粥,一会儿跟我去大队部看看。”父亲的声音从炕那头传来,带着刚醒的沙哑,却没了往日里催他下地的急促。离翁应了声,麻利地穿好衣裳,刚走到灶台边,母亲就从里屋端着个粗瓷碗出来,碗里卧着两个金黄的荷包蛋,油花浮在粥面上,香得他鼻尖发颤。“多吃点,一会儿走路有力气。”母亲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,又往他兜里塞了半块麦饼,“要是……要是真选上了,到了学校可别省着吃饭。”
离翁咬着荷包蛋,含混地应着,心里却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。自打半个月前大队里说要推荐青年去金川中学读书,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。白天在地里割稻子,镰刀碰到稻秆的声响都像在数着日子;晚上在煤油灯下帮队里记工分,笔尖在纸上划过,总忍不住往“推荐名单”那几个字上瞟。他不是没想过自己能选上——在安宁大队的青年里,他识的字最多,队里的黑板报全是他写的,就连公社来的干部,都夸过他记的工分账清楚。可他也怕,怕这机会像去年河里的春水,看着近,一伸手就流走了。
吃完早饭,离翁跟着父亲往大队部走。路上已经有不少人往那边去,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,说话声不大,却透着股按捺不住的热闹。离翁攥着父亲的衣角,走得慢,眼瞅着大队部门口的老皂角树下围了越来越多的人,他的手心开始冒汗。忽然有人喊了声“队长来了”,人群瞬间静了下来,离翁抬着头,看见队长手里攥着张红纸,站在皂角树的石墩上,清了清嗓子。
“都静一静,公社批的推荐名单下来了,咱安宁大队就一个名额——”队长的声音顿了顿,离翁的心脏像被攥紧了,连呼吸都忘了,“是离翁,去金川中学读高中!”
“轰”的一声,人群里炸开了声,离翁还没反应过来,父亲已经拍了拍他的肩膀,力道大得让他晃了晃。“听见没?是你!”父亲的声音带着笑意,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。有人凑过来拍他的背,有人喊着“离翁有出息”,离翁傻笑着,直到队长把那张薄薄的入学通知递到他手里,他才觉得这一切是真的——通知上的字是用毛笔写的,“金川中学”四个字遒劲有力,下面盖着公社的红印章,烫得他指尖发麻。
回家的路上,母亲早就在村口等着了,看见他手里的通知,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,拉着他的手往家走,嘴里不停地念叨着“这下好了,这下好了”。那天中午,母亲杀了家里唯一的一只母鸡,炖了满满一锅汤,香味飘得半个村子都能闻到。邻居家的二丫还跑过来,塞给他一个用红绳系着的小布包,里面是几颗炒得香脆的花生,“离翁哥,到了学校要记得想我啊。”离翁红着脸接了,把布包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里。
去金川中学报到的前一天,离翁忙了一晚上。母亲帮他收拾行李,把新缝的被褥叠得方方正正,又把两件换洗衣裳包好,还在包袱角缝了个小布袋,里面装着几块零钱。离翁坐在桌边,翻着自己以前抄的课本,那些泛黄的纸页上,密密麻麻的字都是他用铅笔写的,有的地方还改了又改。父亲坐在旁边抽着旱烟,忽然说:“到了学校,要好好读书,别像在家里似的贪玩,也别跟同学闹矛盾,有事就给家里写信。”离翁点点头,把抄好的课本放进书包,又把二丫给的花生也装了进去——那是他收到的第一份“礼物”,得带着。
报到那天,离翁天不亮就起了床,背着母亲缝的蓝布包袱,揣着入学通知,往金川中学走。二十里的路,他走得轻快,一路上遇见不少和他一样去报到的学生,有的背着新书包,有的由家长陪着,说说笑笑的,让他心里的紧张少了些。越靠近镇子,路边的房子越整齐,偶尔能看见挂着“供销社”牌子的店铺,门口摆着五颜六色的糖块,离翁忍不住多看了两眼,又加快了脚步。
等望见金川中学的校门时,离翁停下了脚步。校门是用青砖砌的,两边各有一根柱子,上面刻着“团结紧张,严肃活泼”八个字,刷着白漆,在阳光下格外显眼。校门上方挂着块木牌,写着“金川中学”,字体苍劲,和入学通知上的字很像。校门口已经来了不少学生,有的在看墙上贴的分班名单,有的在和老师说话,还有的在操场上追着跑,笑声像撒在阳光里的碎银,亮闪闪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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