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寂。
如同深海一万米下的绝对宁静。
前一秒还因鬼冢龙一的雷霆一击而沸腾的数万观众，此刻仿佛被集体掐住了喉咙，连呼吸都忘了。
那震耳欲聋的欢呼与口哨声，被硬生生斩断，只剩下“咔嚓”一声骨裂的脆响，在巨大的场馆内，通过麦克风无限回荡，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。
一招。
甚至不能算是一招。
在所有人眼中，那只是攻守双方一次轻描淡写的接触。
被誉为“利刃”、夺冠赔率低至1.03的天才鬼冢龙一，就这么败了。
败得如此彻底，如此荒诞，如此……不堪一击。
苏砚缓缓松开了手指，那两根修长白皙、仿佛艺术家般的手指上，纤尘不染。
失去了支撑，鬼冢龙一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，失魂落魄地向后踉跄两步，一屁股跌坐在冰冷的擂台上。
他没有去看苏砚，甚至没有去感受那钻心的剧痛，只是用一种极度迷茫与崩溃的眼神，死死地盯着自己那无力垂下、以诡异角度扭曲着的右手。
这只手，是他一生骄傲的源泉。
这只手，是他将“凌厉”之道贯彻到极致的证明。
可现在，它碎了。
连同他那坚不可摧的武道之心，一同碎了。
裁判愣在原地，张了张嘴，却忘了宣布比赛结果。
媒体席上，无数摄影师保持着按快门的姿势，却忘了继续拍摄。
贵宾席上，钱多多手里的矿泉水瓶被捏得严重变形，他那张胖脸上写满了狂喜与呆滞交织的古怪表情。
尹恩秀的嘴角，终于勾起了一抹极浅、却颠倒众生的弧度。
她就知道，这个男人，永远会以最超乎想象的方式，颠覆所有人的认知。
擂台上，苏砚没有理会裁判，也没有享受胜利者的欢呼——因为此刻根本没有欢呼。
他迈开脚步，走到了瘫坐在地的鬼冢龙一面前，在无数道惊愕的目光中，缓缓蹲下身。
他伸出手，轻轻搭在了鬼冢龙一那只被废掉的手腕上。
鬼冢龙一浑身一震，以为对方要施加更进一步的羞辱，眼中闪过一丝绝望。
然而，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股温润、平和、宛如春日暖阳般的气息，从苏砚的指尖渡入他的体内。
这股气息没有治疗他断裂的骨骼，却像一条温柔的溪流，瞬间包裹住了他因剧痛和气血逆流而即将受损的经脉，抚平了他那濒临崩溃、狂乱如麻的精神世界。
苏砚的【人间之心】微微一动，将一丝在【藏地雪山·无名寺】签到获得的【平和】，与自身最本源的【守护】意念调和，注入对方体内。
“极致的【凌厉】，并非武道的终点。”
苏砚的声音很轻，却清晰地传入鬼冢龙一的耳中，“它是一柄没有鞘的刀，伤人之前，必先自伤。”
“当你的刀，不再只为杀戮，而是为守护而挥出时，你才能看到更广阔的天地。”
说完，苏砚站起身，不再看他。
他转过身，面向观众席，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，最终，落在了贵宾席上那几个气息格外强大的身影上——泰拳王播求，桑搏大师伊万……
他深吸一口气，声音通过场馆的扩音设备，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。
“鬼冢先生的【凌厉】之道，已经走到了极致。”
他用的是流利的英语，语气平淡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。
“正如播求先生的【凶悍】，伊万先生的【掌控】，它们都是‘心’的表现形式，是历代宗师将自身情感与意志熔炼进招式后的结晶。”
“但它们，都不完整。”
这番话，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，在所有武道家的心中，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他们第一次听到有人从如此的高度，用如此宏大的视角，来解构全世界所有主流的武道体系！
这不是挑衅，而是一种……阐述。
一种更高维度的阐述。
贵宾席上，泰拳王播求·班柴明脸上那残忍的笑容早已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。
他第一次感觉到，自己那足以让任何对手胆寒的【凶悍】之意，在苏砚那包容万物的气场面前，竟显得有些单薄和脆弱。
桑搏大师伊万·彼得洛夫则下意识地挺直了身体，那双冰蓝色的眸子中，数据分析般的光芒疯狂闪烁。
他的大脑在尖叫，因为他引以为傲的、足以掌控一切的“战斗算法”，在苏砚这个无法被量化、无法被预测的“心”面前，遭遇了前所未有的“逻辑崩溃”。
苏砚的声音继续响起，平静而有力。
“我来这里，不是为了证明华夏元武道比你们任何一个流派更强。”
“我是来告诉大家，或许我们从不同的山脚向上攀登，但山顶的风景，应该是一样的。”
“我们可以……共同走上一条更完整的道路。”
全场依旧寂静。
但这一次的寂静，不再是震惊于力量的悬殊，而是震撼于思想的维度。
擂台下，瘫坐的鬼冢龙一怔怔地抬起头，看着苏砚那并不算高大、此刻却仿佛顶天立地的背影。
极致的【凌厉】……并非终点？
为守护而挥刀？
更广阔的天地？
这些话语，如同惊雷，在他那已经化为废墟的武道世界里不断轰鸣。
一道裂缝，在他固有的、偏执的世界观上悄然出现。
一丝名为【顿悟】的光芒，从裂缝中艰难地，却又坚定地，透了出来。
“啪……啪啪……”
贵宾席上，桑搏大师伊万·彼得洛夫，这位以冷静和掌控着称的俄罗斯巨熊，缓缓地、用力地鼓起了掌。
紧接着，泰拳王播求也收起了所有表情，郑重地鼓掌。
掌声，从一个个世界顶级的武道家那里响起，他们是真正听懂苏砚话中分量的人。
这掌声迅速感染了周围的媒体席和贵宾，然后如同燎原之火，瞬间席卷了整个场馆！
这一刻，裁判终于如梦初醒，他高高举起苏砚的手，用颤抖的声音高喊出比赛结果。
“胜者——来自华夏新武道联盟的，苏——砚！”
在山呼海啸般的掌声中，苏砚一战成名。
但从今天起，让这个世界记住他的，将不再仅仅是他那深不可测的实力。
更是他那番话所揭示的，关于武道的，全新的可能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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