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从我把王老蔫那帮人骂走,又把那批不合格的建材扔出工地,我以为这事儿就算翻篇了。
我天真地以为,只要我把钱砸到位,把标准立在那儿,这楼,就能像我爹当年监工的那些老房子一样,一砖一瓦,都结结实实。
为此,我特意又花高价,从市里一家正规的建筑监理公司请来一个姓李的年轻人,叫李工。
小伙子刚毕业没两年,戴个黑框眼镜,一脸的书生气,看人的眼神干净得像山泉水。
他看图纸的时候,那股子认真劲儿,就好像不是在看一堆钢筋水泥的结构,而是在解一道关乎人类未来的数学题。
我喜欢他这股劲儿。
我觉得,这浑浊的泥潭里,总得有点干净的东西。
可我没想到,第一个把这潭水搅得更浑的,就是他。
那天下午,天阴得跟锅底似的,闷得人喘不过气。
我正在临时搭建的板房办公室里,对着一堆报表头疼,小雅给我送来了冰镇的绿豆汤。
她挺着个大肚子,走路小心翼翼的,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。
“铁祝,喝点解解暑。你看你,眉头都拧成疙瘩了。”
我接过碗,心里一暖。
我正想说点什么,办公室的门“砰”的一声被推开了。
李工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,脸煞白,嘴唇都在哆嗦,手里死死攥着几张纸。
“礼……礼总,出事了!出大事了!”
我心头一跳。
“慢慢说,天塌不下来。”
他把那几张纸拍在桌子上,因为太用力,桌上的绿豆汤都溅了出来。
那是一份检测报告。
“礼总,您看!这是我今天抽检的几个承重墙和横梁的混凝土样本,送去专业机构检测的结果……”
他的声音都在发颤,指着报告上的数据。
“标号严重不足!设计要求是C35的混凝土,可这些样本,最高的才勉强达到C25,有的甚至连C20都不到!”
我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,像被人抡了一闷棍。
我不是学建筑的,但我再没文化也知道,承重墙的混凝土标号,就跟一个人的骨头似的。
骨头软了,这人,站都站不直。
“这……这怎么可能?水泥不是换成高标号的了吗?搅拌站那边……”
“问题就出在搅拌站!”
李工一拳砸在桌子上,眼睛都红了。
“王老蔫那帮人是走了,可他们跟搅拌站是老关系!搅拌站那边送来的货,根本就是以次充好!他们欺负我们这边没人懂,玩阴的!”
他顿了顿,声音里带上了哭腔。
“礼总,这已经不是偷工减料了,这是在草菅人命啊!这样的房子盖起来,别说抗震了,住个十年八年,自己都能酥了!这他妈就是豆腐渣工程!”
豆腐渣工程。
这五个字,像五把烧红的烙铁,狠狠地烫在了我的心上。
我感觉浑身的血都凉了。
我拿起那份报告,手抖得厉害。
纸上的每一个数字,每一个符号,都像一个张牙舞爪的魔鬼,在嘲笑我的愚蠢和天真。
我以为我赶走了一群狼,却没发现,他们在我羊圈的井里,早就投了毒。
小雅的脸也白了,她扶着肚子,紧张地看着我。
“铁祝,这……这可怎么办啊?”
怎么办?
我他妈也想知道怎么办!
我冲出办公室,开上我的猛禽,一脚油门,车子像头发疯的野牛,朝着工地冲去。
工地上,工人们还在热火朝天地干着。
机器轰鸣,尘土飞扬。
一栋楼的雏形已经起来了,像一头灰色的巨兽,沉默地蹲踞在那片土地上。
我看着那些正在浇筑的混凝土,看着那些已经成型的墙体,我仿佛能透过那层水泥,看到里面劣质的沙石和脆弱的钢筋。
我仿佛能听到,这栋楼在未来某个时刻,发出的痛苦的呻吟,然后轰然倒塌。
尘埃落定后,是无数个家庭破碎的哭声。
我突然想吐。
一种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恶心,让我胃里翻江倒海。
我扶着车门,干呕了半天,什么都没吐出来,只吐出一堆酸水。
那天晚上,我没回家。
我就坐在车里,在工地对面,抽了一整夜的烟。
我看着那栋楼的黑色剪影,在星空下,像一个巨大的坟墓。
我为谁盖的坟墓?
是为以后住进来的老百姓。
也是为我自己。
我脑子里乱成一团麻。
把这盖了一半的楼炸了,推倒重来?
那我投进去的巨额资金,就等于直接扔进了水里,连个响儿都听不见。
我的公司,会立刻破产。
我第二次当亿万富翁的经历,会比第一次更短,更可笑。
可要是不管不顾,就这么盖下去呢?
找人做几份假的检测报告,把事情压下去,然后把房子卖出去。
以我现在的关系网,办到这件事,不难。
钱,能回来。
公司,能活。
我,还能继续当我的礼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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