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听见了我儿子女儿的哭声，一声声“爸爸”“妈妈”，像针一样扎我的心。
我听见了我妈的呼唤，那声音里充满了绝望。
我听见了小静的祈祷，她求遍了满天神佛。
文曲星的声音，再次响起，冰冷，不带一丝感情。
“生死簿上，你夫妻二人，阳寿皆在今夜有一大劫。”
“你既已决定破财免灾，我，可以出手保一个。”
“二选一。”
“你，选谁活？”
我猛地抬起头，难以置信地看着他。
我以为我听错了。
二选一？
这他妈的是什么狗屁选择题！
我张了张嘴，想骂人，想质问他凭什么。
可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我看着那两个画面。
左边是我。
右边是小雅。
我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。
我想活。
我他妈的比谁都想活！
我怕死！
我怕得要命！
我怕闭上眼之后，就是永远的黑暗。
我怕再也闻不到阳光的味道，再也感觉不到风吹在脸上的感觉。
我舍不得我妈，舍不得我姥姥姥爷，舍不得我那两个还没长大的孩子。
我还有那么多钱没花……不对，钱已经没了，我已经答应捐出去了。我刚活明白一点，我不想就这么没了！
求生的本能，像一头野兽，在我心里疯狂地咆哮。
选我！
选我自己！
可是……
我扭头，看向右边那块屏幕。
小雅。
那个陪着我从地狱到天堂，又从天堂回到地狱的女人。
那个在我最穷困潦倒，负债累累，依然愿意跟着我的女人。
那个在我一掷千金，给她买包买车的时候，眼里却只有我的女人。
那个在我破产，全世界都抛弃我的时候，挺着大肚子，对我说“老公，没事儿，我陪你”的女人。
我想起她抱着刚出生的儿子，累得满头大汗，却对着我笑的样子，那笑容，比我见过的所有钻石都亮。
我想起她挺着肚子，笨拙地给我系领带，嘴里还念叨着“老公，在外面别那么大火气，伤身体”。
我想起她对我妈，对我姥姥姥爷，比亲闺女还亲。
我想起她对我，那份不离不弃，那份深入骨髓的爱。
我又想了想我自己。
我礼铁祝，算个什么东西？
除了会挣钱，会花钱，我还会干啥？
我算个什么狗屁丈夫？
我算个什么狗屁爹？
我给了他们钱，给了他们最好的生活，可我给了他们什么？
除了担惊受怕，除了跟着我坐过山车，除了在我一次次的犯浑和作死中替我收拾烂摊子，我给过他们一天安生日子吗？
一个念头，像一道闪电，劈开了我脑子里所有的混沌。
孩子没了爹，有妈在，这个家，还在。
孩子要是没了妈……
我这个不着调的，混蛋的，自私的爹，能撑起这个家吗？
家，就彻底散了。
我看着屏幕里的小雅，眼泪流得更凶了。
我这辈子，活得像个笑话。
我当过孙子，也装过大爷。
我跪过别人，也被别人跪过。
我风光过，也落魄过。
我什么都尝过了。
够本了。
我慢慢地，慢慢地抬起头，看向那轮太阳一样的文曲星。
我的眼泪还在流，可我的眼神，却从来没有这么坚定过。
我用尽全身的力气，朝着他，磕了一个头。
一个响头。
“我选她。”
我说。
声音不大，却无比清晰。
“我选她活。”
说完这句话，我感觉压在我灵魂上的那座大山，瞬间就没了。
整个人，像被抽空了，却又无比的轻松。
一种温暖的，平静的感觉，包裹了我的全身。
解脱了。
文曲星看着我，那威严的脸上，第一次，露出了一丝笑容。
“你确定？”
他的声音，不再那么冰冷。
“你若死了，你那亿万家产本就要捐出，而你的两个媳妇，你的儿女，也都将属于别人。”
我笑了。
哭着笑了。
“钱财本就是身外之物，爹没了，妈还在，家就在。”
我抬起泪眼，看着他，无比坚定。
“我这辈子，对不起的人太多了。就让我最后，对得起她一次。”
“我选她活。”
我又重复了一遍。
“爷。”我看着他，带着点自嘲的笑，“我这辈子净当孙子了，就让我临死前，干一件爷们儿事儿。”
“我死了，您可得保佑小雅和小静找个比我好的，别再找我这种二百五了。”
“还有，我那俩孩子，您多关照，别让他们学我，太败家。”
文曲星笑了。
那笑容里，带着一丝赞许。
“孺子可教也。”
他说。
然后，我脑海里，浮现出小雅抱着刚出生的儿子，对我笑的样子。
浮现出女儿第一次颤颤巍巍地喊我“爸爸”的样子。
浮现出我妈在厨房里，给我做锅包肉的那个忙碌的背影。
我知道，我再也看不到了。
我再也吃不到了。
我再也听不到了。
心，疼得像是要裂开。
我对着那片虚空，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，一边哭，一边磕头。
“妈！儿子不孝！来世再报答您！”
“雅！静！照顾好自己！照顾好孩子！”
“孩子们，爸对不起你们！”
就在我哭得快要昏过去的时候，文曲星的声音，轻轻地在我耳边响起。
“行了，别嚎了。”
“手术后，开始写你的第三本书。”
我猛地一愣。
手术后？
我……不用死了？
我还没来得及问，眼前那片璀璨的星空，那金光万丈的文曲星，都开始变得模糊，旋转。
最后，一切，都重新归于黑暗。
但这一次的黑暗，不再冰冷。
是温暖的，平静的。
像回到了母亲的子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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