跑外卖这活儿,干了几天我算是咂摸出点味儿了。
它就像是玩俄罗斯方块。
你永远不知道天上会掉下来个啥形状的玩意儿,是长条的,还是带拐弯的。
但你没得选,你必须得想办法,在它落地之前,把它严丝合缝地塞进那个越来越满的格子里。
塞不好,就直接Game Over。
这行的生态链,我也摸了个门儿清。
我们这些“黄袍加身”的骑手,就是这食物链最底端的小鱼小虾。
最顶上,是平台,是那个看不见摸不着,却能随时要你命的系统。
它就是“天”。
它让你往东,你不敢往西。
它说要下雨,你就得准备挨浇。
中间,是商家和顾客。
这是俩“爹”。
一个出钱,一个出饭。
哪个你都得罪不起,得当祖宗一样供着。
我很快就遇到了我的第一个“上帝”。
一个住在老破小居民楼里的“宅男上帝”。
那栋楼,砖红色的,墙皮都起卷了,楼道里黑得像鬼洞,连个灯都没有。
八楼,没电梯。
我接了单,一份二十块钱的麻辣烫。
备注写得那叫一个详细,比我当年写的商业计划书都严谨。
“多放醋,多放辣,不要香菜,送到门口,不要打电话,敲门,三下,重两下轻一下。”
我看着那行字,差点没乐出声来。
这哥们儿是点外卖呢,还是在对暗号接头?
我把那辆破电驴停在楼下,看着那黑洞洞的楼道口,深吸了一口气,感觉自己不是去送餐,是去探墓。
一口气爬上八楼,我感觉我的肺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,像个破风箱,呼哧呼哧地响,每喘一口气,嗓子眼儿里都带着一股铁锈味儿。
我扶着斑驳的墙壁,缓了足足半分钟,才把气儿喘匀。
我走到那扇掉漆的木门前,抬起手,心里默念着口诀。
“咚!咚!”
两下重的。
“咚。”
一下轻的。
完美。
我等了大概十秒钟,门“吱呀”一声,开了一条缝。
一只手,很白,很瘦,像根儿鸡爪子,从门缝里伸了出来,一把抓过我手里的麻辣烫。
然后,“砰”的一声,门又关上了。
从头到尾,我连对方长啥样都没看见。
行吧,上帝嘛,总是神秘的。
我转身,拖着两条发软的腿往下走。
刚走到七楼,兜里的手机“叮”地响了一声。
我掏出来一看,一个鲜红的差评,像一把刀子,狠狠地扎在我屏幕上。
理由就两个字。
“汤洒了。”
我当时就愣在原地,脑子“嗡”的一声。
我他妈……
我赶紧把送餐箱打开,拿出备用的餐盒盖,跟我送出去那个一模一样。
我对着楼道里那点儿昏暗的光,仔仔细细地看。
餐盒盖的边缘,确实有那么一丁点儿湿润的痕迹,估计是我上楼的时候颠的。
可能,也就两滴汤。
就为了这两滴汤,一个差评?
一股火“噌”地一下就从我脚底板烧到了天灵盖。
我攥着手机,手背上青筋都爆起来了,真想一脚把那扇破门给踹开,指着里面那孙子问问他,你丫是拿显微镜喝的麻辣烫吗?
可我不能。
我站在这又黑又臭的楼道里,感觉自己像个傻逼。
一个被耍了的傻逼。
那一刻我才明白,有些人给你提那么多要求,不是因为他讲究。
他就是单纯地想让你知道,他是上帝,而你,是他可以随意折磨的仆人。
当然,这人间也不全是妖魔鬼怪。
有时候,也能碰见个把下凡渡劫的神仙。
那是个下雨天。
天阴得跟锅底似的,雨不大,但密,像牛毛,钻进骨头缝里都是凉的。
我接了一单,送药。
给一个独居的老奶奶。
地址也是个老小区,但比上次那个干净点儿。
我爬上五楼,敲了敲门。
门开了,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奶奶,背驼得像只虾米,颤巍巍地站在门口。
她接过我手里的药袋子,浑浊的眼睛看了看我湿透的衣服,和被雨水打湿的头发。
“孩子,下雨天路滑,可不好走吧?”
我咧嘴一笑,露出两排牙。
“没事儿,奶奶,习惯了。”
老奶奶点点头,转身进了屋。
我以为她要关门了,正准备走,她又颤巍巍地出来了。
手里,捧着一个烤地瓜。
那地瓜烤得焦黄流油,热气腾腾的,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股甜丝丝的香气。
她把地瓜往我手里塞。
“拿着,孩子,刚出锅的,热乎着呢,暖暖身子。”
我当时就懵了。
我连连摆手。
“奶奶,这不行,我不能要。”
老奶奶的脸一下子就耷拉下来了,假装生气。
“咋地?嫌我老太婆的东西不干净?”
“不是不是……”
“不是就拿着!赶紧吃,吃了赶紧走,下雨天路滑,慢点骑,可别摔着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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