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武汉那碗滚烫的热干面里挣扎出来,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高炉里淬了一遍火的废铁。
虽然没断,但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子燎过的疲惫。
我的“老伙计”解放J6,像一头刚从泥潭里爬出来的老牛,喘着粗气,带着一身湖北的尘土,慢悠悠地跨过了省界。
导航里那个甜腻的女声又响了:“前方进入湖南省境内,祝您一路平安。”
湖南。
如果说湖北给我的感觉是个愣头青,浑身是劲儿,横冲直撞,是个物理课代表。
那湖南,感觉就不一样了。
空气里的潮气更重了,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,连风都带着一股子思索的味道。
我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就蹦出“政治课代表”这五个字。
这地方,出的伟人,闹的革命,写的诗,都透着一股子“指点江山,激扬文字”的劲儿。
接的活儿,是把武汉的一车零配件拉到岳阳。
岳阳。
我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,脑子里自动就浮现出两句诗。
“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。”
范仲淹。
还有一句,是“路漫漫其修远兮,吾将上下而求索。”
屈原。
这两个哥们儿,一个愁得惊天动地,一个犟得投了江。
我寻思,这地方的人,是不是都活得特别拧巴,特别有想法。
车子进了岳阳市区,卸货的过程很顺利。
货主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,说话不快,但每个字都砸在点上,办完事,钱货两清,一句废话没有。
我攥着到手的运费,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又上来了。
我把车开到洞庭湖边一个允许临时停靠的停车场,熄了火。
透过满是灰尘的挡风玻璃,我能远远地看到一座矗立在湖边的,古色古香的楼。
那就是岳阳楼。
我下了车,朝着那楼走过去。
心里那点文艺青年的小火苗,又开始“噌噌”地往上冒。
我寻思,怎么着也得上去瞅瞅,站到范仲淹当年站过的地方,感受一下“气蒸云梦泽,波撼岳阳城”是啥感觉。
结果,走到售票口,我傻眼了。
门票,七十。
我掏钱的手,在兜里摸了半天,摸到了那几张被汗浸得有点发软的运费,又默默地缩了回来。
七十块,够我吃好几顿饭了。
也够我给“老伙计”加好几十块钱的油了。
我心里那股子火苗,“噗”的一声,被现实这泡尿给浇灭了。
我退到一边,找了个石凳子坐下,隔着一道墙,远远地看着那座楼。
湖上飘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,洞庭湖没有我想象中的波澜壮阔,看着就像我们老家一个普通的大水泡子。
风吹过来,带着一股子水腥味儿。
我心里那叫一个憋屈。
想当年,老子在云顶会一晚上消费几十万,眼睛都不眨一下。
现在,为了七十块钱的门票,在这儿跟个要饭的似的。
我自嘲地笑了笑,从兜里掏出手机,对着岳阳楼的飞檐斗拱拍了张照片,发给了小雅和小静。
配文是:“媳妇儿,到岳阳楼了,风景不错。”
发完,我心里更堵得慌了。
我点上一根烟,狠狠地吸了一口。
烟雾缭
绕中,我看着那座楼,心里琢磨着。
范仲淹当年写那篇《岳阳楼记》,愁的是国家大事,是天下苍生。
“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。”
格局,太大了。
我呢?
我他妈现在是“先自己的油钱而忧,后自己的晚饭而乐”。
这人跟人的差距,比这洞庭湖还宽。
正当我对着湖水怀疑人生的时候,一股奇特的香味儿飘了过来。
有点臭,但又带着一种勾人的香。
我循着味儿看过去,不远处有个小推车,车上架着一口油锅,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叔正在炸着黑乎乎的豆腐块。
是臭豆腐。
“帅哥,来一份不咯?长沙的臭豆腐,闻着臭,吃着香!”
大叔嗓门洪亮,带着浓重的湖南口音。
我肚子“咕”地叫了一声。
我走了过去。
“大叔,咋卖的?”
“十块钱一份。”
我掏了张十块的递过去。
大叔手脚麻利,从油锅里捞出几块炸得外焦里嫩的豆腐,用筷子在中间戳个洞,然后舀上一大勺红彤彤的蒜蓉辣椒汁,再撒上一把葱花和香菜。
“吃不吃得辣咯?”
“能吃。”我硬着头皮说。
东北人,在吃辣这件事上,不能输了气势。
大叔嘿嘿一笑,又多给我加了半勺辣椒。
我用竹签子扎起一块,吹了吹,塞进嘴里。
外皮是脆的,一咬开,里面的豆腐嫩得像豆腐脑,滚烫的汁水瞬间就在嘴里爆开。
那股子辣劲儿,“轰”的一下,从舌尖直冲天灵盖。
我被辣得眼泪都快下来了,脑门上瞬间就冒出了一层细汗。
但是,真他妈的香。
“怎么样?味道还可以吧?”大叔看着我被辣得龇牙咧嘴的样子,一脸得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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