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成都“偷”来的那个下午,像一块被泡进浓茶里的方糖,慢慢融化,把一丝甜味,留在了我这趟苦涩的旅程里。
但糖,总有吃完的时候。
太阳一落山,那份安逸就跟着光线一起,被地平线收走了。
夜色重新漫上来,我的解放J6停在巨大的停车场里,像一头孤独的钢铁巨兽。
我又变回了那个被生活追着跑的,卡车司机礼铁祝。
晚上,我没亏待自己。
我听了那个茶博士的,钱是赚不完的。于是我一咬牙,花了百十来块,去吃了一顿正宗的成都火锅。
那锅子一上来我就懵了。
中间一个菌汤锅,小得像个茶杯。外面一圈,是翻滚着干辣椒和花椒的,通红通红的牛油。
我瞅着那架势,感觉自己不是来吃饭的,是来参加什么神秘的献祭仪式的。
毛肚,鸭肠,黄喉。
七上八下。
我学着旁边桌的样子,心里默数着秒,把一片毛肚放进那片红油的海洋里。
捞出来,蘸上香油蒜泥。
一口下去。
我的灵魂,当场就从天灵盖飞了出去。
那不是辣。
那是一种混合了麻、辣、烫、鲜、香的,复合型立体式攻击。
我的舌头,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知觉。
紧接着,我的胃,开始发烧。
汗,不是流出来的,是从我每一个毛孔里,被硬生生地逼出来的。
我一个在东北吃惯了清汤涮肉的,在成都的牛油火锅面前,输得一败涂地。
我一边哈着气,一边灌着冰镇的唯怡豆奶,一边在心里骂自己。
你说你图啥。
在人民公园喝茶装文化人还不够,非得跑来体验什么叫“菊花残,满地伤”。
那一顿饭,吃得我荡气回肠。
回到车里,我躺在卧铺上,感觉我的胃里,还住着一条喷火的龙。
半夜,手机APP的提示音响了。
【起点:四川成都】
【终点:四川绵阳】
【货物:冷吃兔(冷链)】
【运费:800元】
成都到绵阳,一百多公里,短途活儿。
我点了接单。
第二天一早,天蒙蒙亮,我就开着车去装货。
一箱箱真空包装的冷吃兔,麻辣的香味隔着纸箱子都往外钻。
我闻着那味儿,胃里那条还没睡醒的龙,又翻了个身。
从成都到绵阳,一路坦途。
车子跑在成绵高速上,平稳得让我有点不习惯。
我的手,第一次可以不用死死地焊在方向盘上。
我看着窗外,一望无际的川西平原。绿油油的稻田,白墙灰瓦的农家院落,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和,那么富足。
天府之国。
这四个字,以前只是地理课本上的一个名词。
现在,它是我车轮下,实实在在的风景。
中午之前,我到了绵阳,卸了货。
货主是个利索的年轻人,签了单,当场就把运费转了过来。
我没急着找下一单。
从昨晚到现在,除了豆奶,我滴水未进。
胃里那条龙,已经饿得开始啃我的五脏六腑了。
我把车停在路边的停车位,下了车。
绵阳这座城,给我的第一感觉,是安静。
没有成都的喧嚣,也没有重庆的魔幻。
马路很宽,楼房很新,路上的人,不紧不慢。
我在街边,找到了一家挂着“XX开元米粉”招牌的小店。
店面不大,就五六张桌子。
里面坐满了人,每个人面前,都摆着一个巨大的海碗。
一股浓郁的,混着肉香和骨汤味的香气,从店里飘出来。
我走了进去。
“老板,来碗米粉。”
“要红汤还是清汤?对浇呢?”
老板是个中年男人,围着一个油腻的围裙,头也不抬地问。
我听不懂。
“就要……跟他们一样的。”我指了指旁边一桌。
“好嘞,一碗红汤牛肉的。”
我找了个空位坐下。
很快,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粉就端了上来。
那碗,是真大。
比我的脸还大一圈。
汤是红亮的,上面飘着一层红油,撒着翠绿的葱花和香菜。
大块的牛肉,炖得烂烂的,藏在米粉下面。
米粉是那种很细的,看起来就很爽滑。
我拿起筷子,先喝了一口汤。
那汤一入口,我的眼睛,就亮了。
鲜。
是一种很霸道的,很直接的鲜。
是骨头熬了很久很久,才有的那种浓厚的底味。
还带着一丝药材的清香,和红油的香辣。
不呛,不燥。
就是暖暖的,顺着喉咙,一直滑到胃里。
我胃里那条折腾了我一整晚的火龙,被这口汤,温柔地,安抚了。
我夹起一筷子米粉。
那米粉,又滑又韧,嗦进嘴里,带着汤汁,满口生香。
我吃得很快。
额头上,渗出了细密的汗。
那不是被辣出来的,是被暖出来的。
我吃着吃着,动作,就慢了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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