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啊,我在外面吃饭呢。”
我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,朝窗外看去。
窗外,是呼和浩特陌生的街景,闪烁的霓虹灯上,蒙古文和汉字并排排列。
店里,是几个蒙古族大哥在高声划拳。
而电话里,是我最熟悉、最亲切的乡音。
一瞬间,一种极其强烈的时空割裂感,像一把大锤,狠狠地砸在了我的胸口。
我感觉自己被劈成了两半。
一半,坐在这塞外青城的烟火里,吃着羊肉烧麦。
另一半,被这根电话线,瞬间拽回了千里之外,沈阳那个有她、有孩子、有妈的家里。
“吃饭了没?”
我听见自己问,声音有点发飘。
“吃了,妈做的酸菜炖排骨。儿子吃了两大碗饭,闺女也跟着喝了半碗汤。”
小雅的声音里带着笑意。
“你呢?在哪儿呢?吃啥好的了?”
“我……我在呼和浩特。吃烧麦呢,羊肉的,挺好吃的。”
我的鼻子,突然就酸了。
酸菜炖排骨。
烧麦再好吃,也比不上那一口我从小吃到大的、烂糊的酸菜味儿。
“哦,内蒙啊,那挺远的。”
小雅顿了一下,声音低了些。
“铁祝,你别太急,也别太累。钱是挣不完的,家里都挺好的,啥也不缺。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。”
“嗯,我知道。”
我的眼眶开始发热,赶紧仰起头,看着天花板上那盏昏黄的、沾满油污的灯。
“爸妈他们都挺好的?”
“好,都好。就是总念叨你。我跟他们说你过几天就往回走了,他们才放心。”
“嗯……”
我发不出别的声音,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节。
我怕我一开口,哭声就压不住了。
我以为我开着车跑遍大半个中国,心已经跟车轮子一样,被磨得又冷又硬了。
我以为我经历了那么多事,早就不在乎了。
可小雅这几句普普通通的家常话,就像一把锥子,轻而易举地就扎穿了我所有的伪装。
那种委屈,那种疲惫,那种深入骨髓的、对家的思念,像是决了堤的洪水,瞬间就把我给淹没了。
我想家了。
我想得快要疯了。
“行了,那你赶紧吃饭吧,别凉了。我就是看你半天没信儿,打个电话问问。”
“嗯,好。”
“挂了啊。”
“……媳妇儿。”
我叫住她。
“嗯?”
“没啥,就是……想你了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,然后,我听到了小雅轻轻的、带着鼻音的回答。
“我也是。”
挂了电话,我再也忍不住了。
眼泪顺着脸颊,一颗一颗地砸进面前那碗蘸料里,溅起小小的波澜。
我把头埋得很低,假装在专心致志地对付剩下的烧麦。
店里的喧嚣,成了我最好的掩护。
没有人注意到,这个坐在角落里的东北男人,正一边往嘴里塞着滚烫的食物,一边无声地流泪。
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。
直到邻桌的蒙古大哥拍了拍我的肩膀。
“兄弟,咋了?烧麦不好吃?”
我抬起头,满脸都是泪水和油光。
我摇摇头,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。
“不,太好吃了。就是……这辣椒,太冲了。”
大哥愣了一下,随即哈哈大笑起来,又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背。
“哈哈!是个汉子!来,喝一个!”
他不由分说地把自己的酒杯推到我面前,满满一杯白酒。
我没犹豫,端起来,一饮而尽。
辛辣的液体烧着我的喉咙,一直烧到胃里,也烧干了我最后一点眼泪。
我回到车上,已经是午夜。
呼和浩特的风,还在不知疲倦地吹着。
我坐在驾驶室里,点上一根烟,看着窗外陌生的城市,感觉自己像是一叶被风吹到这里的、无根的浮萍。
我拿出笔记本,记下了今天的账。
【收入】:运费4500.00元。
【支出】:加油-800.00元,高速费-350.00元,晚餐(烧麦)-48.00元。
【支出共计】:-1198.00元。
【当前现金余额】:.50+4500.00-1198.00=.50元。
【任务目标元,已完成。】
看着那个冰冷的数字,我心里没有一点波澜。
我只知道,从今天起,我走的每一步路,都是回家的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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