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逸的布鞋踩在青玉砖上,发出清脆的回响。他怔怔望着倒映在琉璃瓦上的流云,那些云絮竟是活物般游动,时而化作龙形,时而散作星点。远处传来空灵的编钟声,十二只仙鹤衔着玉笛掠过天际,笛音所过之处,桃花如雨纷落。
“这是……天宫?”他喃喃自语,指尖忽然触到腰间玉佩。阴阳玉佩正发着烫,表面符文流转如活物,与这片幻境中的灵气产生微妙共鸣。
“你果然看得见。”
清冷女声自背后响起。林逸猛地转身,斗笠被气流掀飞,露出眉心新生的阴阳鱼印记。回廊尽头,白衣女子踏着满地桃花缓步而来,银簪上的九尾狐纹在阳光下泛着幽蓝冷光。
“三百年前,我也曾这样走过这条长廊。”聂小倩停在三步之外,广袖垂落处,桃花纷纷避开,“那时我尚是幽冥界巡游使,奉命追查黑山老妖私开黄泉路之事。”她忽然轻笑,笑声里带着刀锋刮过冰面的寒意,“谁能想到,最后竟是你们林家先祖,用阴阳玉佩将我残魂封印在此。”
林逸下意识握住玉佩,却见聂小倩指尖凝出半截断剑。剑身刻着“林氏斩妖”四字,刃口残留着暗红血锈。“你祖上那位林道真,可真是个疯子。”她抚过剑身,眉心朱砂突然渗出血珠,“他以自身为祭,启动上古结界,将我与黑山老妖一同封入时空裂隙。这三百年来,我日日看着黄山妖气侵蚀封印,却连托梦示警都做不到。”
话音未落,聂小倩身形忽然虚幻。她踉跄扶住朱漆廊柱,身后幻境开始扭曲,琉璃瓦上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。“时辰到了……”她咬牙切齿地瞪着林逸,“每逢子时,结界之力最弱,你若想活命,就给我一滴心头血!”
林逸尚未回神,聂小倩已扑至眼前。她指尖刺入他胸口,却不是取血,而是将一团幽蓝光晕按入他心口。剧痛如万蚁噬心,他看见自己经络中浮现出暗金纹路,与玉佩上的符文如出一辙。
“这是……林家血脉的契约之力?”聂小倩瞳孔骤缩,忽然放声大笑,笑声震得满树桃花簌簌而落,“原来如此!原来林道真早算到今日!他竟将阴阳眼封印在血脉之中,只待后世子孙触发!”
狂笑声中,聂小倩发间银簪突然断裂。她踉跄后退,周身泛起幽蓝火焰,幻境随之崩塌。琉璃瓦化作碎片倾泻而下,仙鹤坠入云海发出凄厉悲鸣,而林逸感觉身体被无形之力撕扯,五脏六腑几乎移位。
“记住!要修补封印,需集齐五灵珠!”聂小倩的残影在火焰中越来越淡,却仍执拗地刻印着什么,“还有……小心画皮妖!她脖颈后有黑山老妖的……”
话音戛然而止。林逸重重摔在现实中的洞穴里,怀中玉佩裂开蛛网纹,映得他满脸血色。洞外传来山洪退去的声响,而他衣襟上,不知何时多了一片带血的桃花。
林逸攥着桃花,感觉指尖发烫。阴阳眼下,花瓣脉络中竟流动着微弱灵气,与聂小倩残影上的幽蓝火焰同源。他忽然明白,这朵花并非实物,而是聂小倩以残魂之力凝结的信物。
“三百年……”他靠坐在岩壁上,任由洞顶水滴在脸上,“幽冥界巡游使,黑山老妖,林家先祖……”零碎的信息在脑海中拼凑,却始终缺了关键一环。当指尖无意识摩挲玉佩时,一段陌生的记忆突然涌入——
那是某个暴雨夜,年轻的林道真浑身是血,抱着襁褓冲进黄山。他身后追兵并非人类,而是由黑雾凝聚的妖物,獠牙上还挂着婴孩的衣料。当妖物扑至眼前时,林道真忽然咬破舌尖,将鲜血喷在玉佩上。玉佩迸发强光,将妖物弹飞数丈,却也震得他口吐鲜血。
“以吾之血,启阴阳路!”林道真将襁褓放在古松下,手中符剑刺入心口,“后世子孙啊,若你见到聂小倩的残魂,切记……切记……”
记忆戛然而止。林逸猛然惊醒,发现洞外天光已亮,而自己掌心攥着的桃花,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。
“以花为媒,残魂可寄。”林逸忽然想起聂小倩的话,咬破指尖将血滴在花瓣上。幽蓝火焰腾起,聂小倩的虚影在火中显现,这次她的面容清晰许多,眉心朱砂也恢复了鲜红。
“你竟能重现‘血契唤魂’?”聂小倩眼底闪过讶异,随即正色道,“听好了,黑山老妖的触须已渗入黄山地脉,要修补封印,需先找到五灵珠。金木水火土,对应五处秘境——”
她忽然住口,侧耳倾听片刻,面色骤变:“来了!它感应到我的残魂了!”洞穴深处传来锁链拖拽声,林逸感觉后颈发凉,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。
“走!去云谷寺!”聂小倩的虚影扑向林逸,将他推出洞外,“记住,日落前若到不了慈光阁,就往东边桃林跑!那里有……”
话音未落,洞穴突然炸开。黑气如巨蟒般窜出,所过之处草木皆枯。林逸踉跄滚下山坡,怀中玉佩迸发青光,在身后筑起符文屏障。他不敢回头,踩着泥泞的山路狂奔,却听见黑气中传来桀桀怪笑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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