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忘川井到高台的路,不过半里,林逸却走得如同翻越万仞高山。石匣被他紧紧抱在怀中,冰凉的木质感透过粗布衣衫传来,却压不住丹田处翻涌的寒意 —— 聚阳散的效果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,之前被暂时锁住的阳气如同决堤的洪水,顺着经脉缝隙疯狂外泄,每走一步,都感觉身体里的暖意被抽走一分,连指尖都开始泛青。
胡青几乎是半扶半抱着他前行,掌心能清晰地感受到林逸后背的冰凉,像是抱着一块刚从忘川河捞起的寒冰。“林兄,要不歇会儿?” 他看着林逸嘴唇上凝结的黑霜,声音里满是担忧,“前面就是巡守塔,我们去塔下避避风,再喝口灵脉液?”
林逸摇了摇头,沙哑的声音几乎听不清:“不…… 不能歇…… 夜游神…… 说不定…… 能解咒……” 他的视线已经开始出现重影,眼前的青石板路变成了两条模糊的线,高台上的阴雾在他眼中化作一团黑色的轮廓,只有那道隐约的金光 —— 夜游神周身的阴气屏障,还能让他勉强辨认方向。
雪团贴着林逸的脚踝小跑,狐火在尾尖微弱地跳动,像是一盏随时会熄灭的小灯。它时不时用脑袋蹭蹭林逸的裤腿,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,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高台,里面满是警惕 —— 那是灵狐对高阶阴神本能的敬畏,却又因担心林逸而不肯退缩。
刚转过最后一个巷口,高台的全貌便彻底展现在眼前。与之前不同,今日的高台周围围了不少阴差,皂衣的巡守者手持短棍,面无表情地站在台阶两侧,台阶下的空地上,跪着一个浑身发抖的恶鬼。那恶鬼穿着破烂的黑布衫,双手被阴链反绑在身后,头颅低垂,露出的脖颈上布满了抓痕,显然是之前抢夺货物时被阴差制服的。
“孽障,竟敢在鬼市抢夺阴商的货物,坏了本座定下的规矩!”
夜游神的声音从高台顶端传来,低沉如同闷雷,震得周围的雾气都微微颤抖。他依旧坐在那把黑色的石椅上,黑袍在山风中猎猎作响,手中的哭丧棒泛着暗红色的光,棒尖的骷髅头眼眶里,两团鬼火剧烈跳动,显然正处于盛怒之中。
恶鬼吓得浑身发抖,磕着头求饶:“夜游神大人饶命!小的只是一时糊涂,看那阴商的货里有‘聚魂草’,想拿回去救我家小儿的魂体,不是故意坏规矩的!求大人开恩,饶小的一次!”
夜游神冷笑一声,声音里没有丝毫温度:“鬼市规矩,不抢不骗,你既犯了规矩,便该受罚。” 他抬手一挥,哭丧棒在空中划出一道黑色的弧线,棒尖的骷髅头喷出一缕黑气,精准地缠上恶鬼的脖颈。
“啊 ——!”
恶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,身体在黑气中快速干瘪,原本还算完整的魂体如同被抽走了水分的海绵,渐渐化作一缕淡黑色的烟雾,被哭丧棒吸了进去。整个过程不过瞬息,台阶下只剩下一截空荡荡的黑布衫,在风中轻轻晃动,看得周围的阴差与零星路过的游魂都噤若寒蝉。
“大人……”
林逸在胡青的搀扶下,艰难地走到台阶下,刚要开口,喉咙里突然涌上一阵腥甜,他猛地捂住嘴,剧烈的咳嗽声在空旷的高台前回荡。咳嗽声停下时,他摊开的掌心沾着一丝黑血 —— 那是蚀阳咒的黑气已经侵蚀到肺腑的征兆,之前咳出的只是阳气凝结的黑霜,如今连鲜血都被染黑,可见情况已危急到了极点。
夜游神缓缓睁开双眼,黑袍下的金色瞳孔扫过林逸周身,目光如同实质,仿佛能看穿他体内的每一条经脉。当看到林逸掌心的黑血与他周身若有若无的黑气时,金色瞳孔微微一缩:“蚀阳咒?是画皮那妖女干的?”
“是……” 林逸艰难地拱手行礼,手臂抬起时都在发抖,粗布衣袖滑落,露出的手腕上布满了青黑色的纹路 —— 那是黑气在皮肤下游走的痕迹,“晚辈…… 与她争夺火灵珠线索…… 不慎中咒…… 七日之内…… 若不解…… 便会化作干尸……”
他从怀中掏出那卷用火灵砂绘制的地形图,双手捧着递向前方,指尖因用力而泛白:“这是…… 焰心洞的地形图…… 标注了赤焰火龙与寒潭的位置…… 晚辈愿以线索相换…… 求大人…… 赐解救之法……”
地形图在空中缓缓展开,火灵砂的红光在阴雾中格外显眼,炼丹峰的脉络、焰心洞的入口、冰窟的标记,都清晰地呈现在夜游神眼前。周围的阴差忍不住探头去看,眼中满是好奇,显然也对这上古神物的藏匿地充满兴趣。
然而夜游神只是扫了一眼地形图,便发出一声冷笑,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屑:“你以为本座会稀罕这线索?画皮那妖女与黑山老妖的残魂早有勾结,她要火灵珠,是为了帮黑山老妖冲破兰若寺的封印;你要火灵珠,是为了守护黄山灵脉 —— 你们的目的,本座一清二楚。这地形图于我无用,留着也只是让更多妖邪觊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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