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咚 ——”
子时的梆子声终于在山林间炸开，沉闷得如同巨石砸在冻土上，震得山道两侧的灌木丛簌簌作响。鬼市方向的灯笼如同被掐灭的烛火，一盏接一盏地暗下去，最后只剩下巡守塔上那盏暗红色的警示灯，在夜色中孤零零地亮着，像是鬼市留给阳间的最后一点印记。林逸站在鬼市侧门的破石拱下，望着身后渐渐被黑暗吞噬的巷口，还能隐约听见摊位收摊时木板碰撞的 “砰砰” 声，混合着阴差急促的呼喊 —— 他们要在妖军搜山前，彻底封锁所有阳间通道。
侧门比他想象中更破旧，石拱上爬满了暗绿色的枯藤，藤叶早已腐烂，只剩下光秃秃的藤条，如同老人暴起的青筋，缠绕着 “鬼市侧门” 四个模糊的刻字。门后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窄径，径上的青石板被岁月磨得光滑，缝隙中长着细小的阴苔，在月光下泛着淡绿微光，踩上去滑腻腻的，像是踩着一层薄冰。
林逸刚踏上窄径，丹田处便传来一阵尖锐的寒意，像是有无数根冰针在扎着经脉。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，连呼出的白气都带着淡淡的黑色 —— 蚀阳咒的黑气又开始躁动，之前寒泉水与阳炎草带来的暖意，此刻已消散大半，只剩下怀中聚阳散的药粉还在散发着微弱的热气，勉强将阳气锁在胸口三寸之地。
“得快点……” 他喃喃自语，抬手将布囊中的聚阳散倒出一小撮，撒在衣领间。药粉接触到皮肤的瞬间，一股温热的气息顺着脖颈蔓延，暂时压下了那股刺骨的寒意，却也让他头晕得更厉害 —— 聚阳散毕竟是治标之法，每用一次，都会加速体内阳气的消耗，若不是实在撑不住，他绝不会轻易动用。
雪团从他怀中跳下，琥珀色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窄径两侧的阴影，狐火在尾尖缩成一团小小的红光，既照亮了脚下的路，又不会因光芒太盛引来妖邪。它似乎察觉到林逸的虚弱，故意放慢脚步，用身体轻轻顶着他的膝盖，帮他稳住摇摇欲坠的步伐。
走了约莫半柱香时间，窄径豁然开朗，眼前出现一片开阔的林地。林地的草木早已枯萎，发黑的树干歪歪扭扭地立着，像是无数具僵硬的尸体，地面上散落着残破的兽骨，泛着淡淡的阴气 —— 显然是妖邪频繁出没的地方。空气中的妖气比鬼市外围更浓，带着一股腐臭的甜意，吸进肺里，让林逸忍不住咳嗽起来，这次咳出的痰里，黑色的血丝比之前更明显了。
“不能再走大路了。” 林逸掏出皂衣男子给的密道图，借着雪团的狐火，仔细辨认着上面的标记。图上标注，从侧门出来后，需沿着林地西侧的 “枯木沟” 前行，那里有茂密的灌木丛遮挡，且远离妖军的巡逻路线。他刚收起地图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 “沙沙” 的脚步声，伴随着低沉的嘶吼，像是有妖物正在靠近。
林逸心中一紧，急忙从怀中掏出老鬼给的避妖香，用桃木剑的剑尖挑出一点火星，点燃了香头。“滋啦 ——” 香头燃起一缕淡蓝色的青烟，没有明火，却散发出一股清苦的暖意，与空气中的妖气相互排斥，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。他屏住呼吸，将香插在衣领的缝隙中，拉低了帽檐，躲到一棵粗壮的枯树后，雪团也立刻收敛了狐火，伏在他脚边，浑身的毛都贴紧了身体。
脚步声越来越近，林逸透过枯树的缝隙望去，只见三名身着黑衣的妖物正沿着林地大路巡逻。妖物的身形与人相似，却长着青灰色的皮肤，手臂上覆盖着细小的鳞片，指尖的利爪泛着乌黑的光泽，嘴角垂着涎水，眼神空洞却带着嗜血的凶光 —— 正是老鬼所说的 “怨妖”，由惨死的魂魄炼制而成，没有自主意识，只知听从命令杀戮。
为首的怨妖突然停下脚步，鼻子用力嗅了嗅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。它缓缓转向枯树的方向，利爪在地面上划出深深的痕迹，喉咙里发出 “嗬嗬” 的低吼。林逸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，握紧了桃木剑，指尖的水灵珠微微发烫，随时准备发动攻击。
就在这时，避妖香的青烟突然变得浓郁了几分，清苦的暖意顺着风飘向怨妖。为首的怨妖皱了皱眉，像是被香气刺激到，踉跄着后退了两步，对着空气嘶吼了几声，却始终找不到林逸的位置。身后的两名怨妖也跟着骚动了片刻，见首领没有进一步指示，便又跟着它继续沿着大路巡逻，渐渐消失在林地深处。
直到怨妖的身影彻底看不见，林逸才松了口气，后背已被冷汗浸湿，贴在身上冰凉。他摸了摸衣领间的避妖香，青烟依旧在缓缓飘散，心中满是感激 —— 若不是老鬼的这份礼物，他恐怕早已沦为怨妖的口粮。
“我们走。” 林逸轻轻拍了拍雪团的头，从枯树后走出，沿着密道图标注的方向，朝着枯木沟走去。沟内的灌木丛比想象中更茂密，枝条上长满了尖刺，刮得他的粗布衣衫 “沙沙” 作响，手臂上很快便添了几道细小的伤口，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—— 蚀阳咒的寒气早已麻痹了他的痛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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