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清沅的手指在阁楼积灰的木箱上顿住时,窗外的雨又大了些。
顾忠早上交代她 “打扫阁楼时别碰最里面的红漆木箱”,可刚才擦窗台时,一阵风把桌上的抹布吹到木箱旁,她弯腰去捡,却瞥见木箱缝隙里露出来的纸角 —— 是张泛黄的文件,上面 “顾氏集团建筑公司” 的字样在昏暗中格外扎眼。
阁楼没装灯,只有天窗漏下的一点雨雾里的天光,她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,光柱里浮着无数灰尘。手指捏着文件边缘往外抽,纸张脆得像要碎掉,标题栏的 “工伤赔偿协议” 几个字让她心脏猛地一缩,下面的受益人签名处,赫然写着 “苏建国”—— 是她父亲的名字。
日期是 2012 年,正是父亲在工地摔断腿的那一年。
苏清沅的手开始发抖,手电筒的光晃得厉害。她记得父亲说过,当年工地只给了五万赔偿,包工头说 “这是顾总特批的,多一分都没有”,父亲瘸着腿去要说法,被保安推搡着赶出来,回家后闷头抽了一夜烟,把家里唯一的彩电卖了凑医药费。可眼前的协议上,“赔偿金额” 一栏明明白白写着 “人民币壹拾伍万元整”,下面还盖着顾氏集团的红色公章,只是 “付款记录” 那一页被撕掉了,只剩下参差不齐的纸边。
原来父亲的赔偿被克扣了十万。
她攥着协议的手指关节发白,纸角硌得掌心生疼。顾氏集团,顾沉舟 —— 那个踩在她手背上、把小远的画当 “碰瓷道具” 的男人,他的公司欠了她父亲十万块,欠了她家用父亲的腿换来的救命钱。
“谁让你碰这个的?”
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苏清沅浑身一僵,她慌忙把协议往身后藏,转身看见顾沉舟站在阁楼门口,黑色衬衫的袖口挽着,露出手腕上的表链,冷光在昏暗里闪了一下。他显然刚从外面回来,身上带着雨的寒气,目光落在她攥紧的手上,眉头皱得很紧。
“我…… 我只是捡抹布,不小心碰掉的。” 苏清沅的声音发颤,把协议往身后又藏了藏,指尖的冷汗把纸浸湿了一小块。
顾沉舟往前走了两步,阁楼的空间逼仄,他身上的冷意几乎要将她裹住。他没看她,目光落在红漆木箱上,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:“苏清沅,我没告诉过你,不该碰的东西别碰?还是说,你早就知道这里有你父亲的文件,故意来翻找,想拿这个跟我要好处?”
“不是的!” 苏清沅急得眼眶发红,“我爸当年只拿到五万,你们公司欠了他十万!这是他的救命钱,是我家的……”
“够了。” 顾沉舟打断她,伸手去夺她手里的协议,“底层人就是这点出息,总想着用过去的破事换钱。你父亲的赔偿,当年我父亲已经批了,至于他拿到多少,跟我没关系,跟顾氏也没关系。”
苏清沅死死攥着协议不肯放,纸张在两人手里被扯得发响:“怎么没关系?这是你们公司的协议!是你们扣了我爸的钱!”
顾沉舟的力气比她大得多,只一扯,协议就到了他手里。他扫了一眼上面的名字,嘴角勾起抹嘲讽的笑:“苏建国?我记得他,当年闹事被保安赶出去的那个工人。我爸说,这种人就是贪心不足,给了五万还想要更多,所以后来才没再管。”
“你胡说!” 苏清沅急得眼泪掉下来,“我爸不是贪心的人!他只是想要他应得的赔偿,他的腿……”
“他的腿是他自己不小心摔的,跟顾氏有什么关系?” 顾沉舟把协议揉成一团,扔进旁边的垃圾桶,动作里满是不耐烦,“苏清沅,别忘了你签的合约,你现在是我的私人助理,不是来跟我讨账的。再提这些事,你就滚回你的城中村,等着给你妈听透析。”
最后一句话像冰锥,扎进苏清沅的心里。她看着垃圾桶里皱成一团的协议,看着顾沉舟转身离开的背影,突然觉得浑身发冷,比阁楼的寒气还冷。她想去捡那团协议,可顾沉舟的话在耳边响着 ——“等着给你妈停透析”,母亲的脸在脑海里浮现,苍白的嘴唇,插着透析管的手臂,她不能失去母亲。
苏清沅蹲下来,双手抱住膝盖,眼泪砸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,晕开一小片湿痕。天窗的雨还在下,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,像小远当年在废墟里哭着喊 “姐,我怕黑” 的声音。
不知道蹲了多久,阁楼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,她以为是顾沉舟又回来了,慌忙擦干眼泪,却看见顾忠端着一个白瓷碗站在门口,碗里是冒着热气的粥。
“顾伯……” 苏清沅的声音还带着哭腔,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。
顾忠把碗递到她手里,粥的温度透过瓷碗传到掌心,暖了些。他没提刚才的事,只说:“先生今天心情不好,你别往心里去。这是厨房刚煮的荠菜粥,你趁热喝,下午还要去医院给你母亲送东西吧?”
苏清沅接过碗,眼泪又差点掉下来。顾忠知道她要去医院,知道她母亲在透析,甚至知道她早上偷偷在厨房装了两个馒头当午饭。她低头喝粥,粥里的姜末辣得她喉咙发疼,却也让她稍微暖了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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