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透过窗帘缝隙,在床单上投下一道微弱的光斑,却照不进苏清沅眼底的死寂。她睁着眼睛躺了一夜,枕头下的死亡证明硌得后脑勺生疼,像父亲在无声地控诉 —— 控诉她没能送他最后一程,控诉她连他的墓碑都没能亲眼看一看。
贴身口袋里的橡皮碎片还在,指尖隔着布料反复摩挲着那一小块凸起,这是她如今唯一能抓住的、与过去有关的温度。可昨夜梦里的破碎画面还在脑海里盘旋,小远笑着向她伸手的样子,父母站在谷场边挥手的样子,最终都变成了纷飞的碎片,扎得她太阳穴突突地疼。
佣人敲门送来早餐时,苏清沅才慢慢坐起身。她掀开被子,双脚刚触到冰凉的地板,就猛地顿住 —— 口袋里的橡皮碎片似乎不见了。
“我的东西……” 她声音发颤,手忙脚乱地摸遍了睡衣的所有口袋,又翻找了床单和枕头,可那一小块熟悉的凸起,却像凭空消失了一样,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。
“苏小姐,您在找什么?” 佣人站在门口,看着她慌乱的样子,眼神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畏惧。
“橡皮!一块蓝色的橡皮碎片!” 苏清沅扑到床边,把被子掀翻在地,棉絮散落开来,混着地上的灰尘,“你看到了吗?昨天还在我口袋里的,怎么会不见了?”
佣人摇了摇头,小声说:“昨天…… 昨天我来收拾房间时,看到地上有一小块蓝色的东西,还以为是垃圾,就…… 就扔到楼下的垃圾桶里了。”
“垃圾桶?” 苏清沅的身体瞬间僵住,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她冲出房间,跌跌撞撞地跑下楼,直奔别墅后院的垃圾桶 —— 那里堆满了前一天的垃圾,黑色的塑料袋鼓鼓囊囊的,散发着刺鼻的异味。
她顾不上脏污,徒手扒开垃圾袋,腐烂的食物残渣、破碎的纸张、废弃的包装…… 冰冷的液体顺着手指往下流,黏腻的触感让她胃里一阵翻涌,可她不敢停,也不能停。那不是普通的垃圾,那是小远留给她的最后念想,是她在这暗无天日的囚笼里,唯一的精神支柱。
“小远,对不起…… 姐不该弄丢你的橡皮……” 她一边扒找,一边哽咽着道歉,眼泪混着脸上的灰尘,在脸颊上划出两道狼狈的痕迹,“你再等等,姐一定能找到,一定能带你去看海……”
可翻遍了所有垃圾袋,她都没能找到那一小块蓝色的橡皮碎片。或许是被风吹走了,或许是被其他垃圾掩埋了,或许…… 是真的彻底消失了。
苏清沅瘫坐在垃圾桶旁,双手沾满了污秽,却什么也没抓住。她看着空荡荡的手心,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黑色,没有光,没有声音,只有无边的寒冷和绝望,将她紧紧包裹。
“找到你要的东西了吗?” 顾沉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色衬衫,站在阳光下,与满身狼狈的苏清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苏清沅没有回头,也没有说话,只是保持着瘫坐的姿势,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。
顾沉舟走到她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眼神里没有同情,只有一丝冰冷的嘲讽:“一块破橡皮而已,值得你这么拼命吗?就算找到了,又能怎么样?能让你父母活过来,还是能让你回到苏家村?”
“你闭嘴!” 苏清沅猛地抬起头,眼睛里布满血丝,声音嘶哑得像要碎裂,“那不是破橡皮!那是小远的!是他唯一的遗物!你毁了我的家,杀了我的父母,现在连他的遗物都要夺走,你到底有没有人性?”
“人性?” 顾沉舟冷笑一声,蹲下身,伸手捏住她的下巴,强迫她看着自己,“我早就没有人性了,在我父亲被逼得跳楼自杀,在我亲眼看着我们家破人亡的时候,我的人性就已经死了!”
他的手指用力,苏清沅的下巴传来一阵剧痛,可她没有挣扎,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,眼神里充满了仇恨和绝望。
“你以为你母亲真的是因为手术并发症去世的吗?” 顾沉舟突然开口,声音里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,“其实,那天我早就把抢救费给了医生,是你母亲自己拒绝治疗的。她在手术前就跟医生说,要是你为了她放弃高考,为了她跟我走,她就宁愿死,也不想拖累你。”
“你说什么?” 苏清沅的身体猛地一震,下巴从顾沉舟的手指间挣脱出来,“不可能!我妈不会这么做!你在撒谎!”
“撒谎?” 顾沉舟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,按下播放键,里面传来母亲虚弱却坚定的声音:“医生,我求求你,要是我女儿为了我跟那个顾沉舟走,你们就别救我了。我这辈子已经够苦了,不能再让她毁了自己的人生……”
录音笔里的声音戛然而止,苏清沅却像被雷击中一样,呆坐在原地。她想起母亲手术前拉着她的手,眼神里满是不舍和愧疚;想起母亲在重症监护室里,明明有机会活下来,却最终没能挺过去;想起自己为了 “救” 母亲,放弃了高考,放弃了自由,甚至连累了顾忠和张强 —— 原来,这一切都是母亲不愿看到的,原来,她的牺牲,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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