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踏出那道裂口时,脚底踩到了一块翘起的瓷砖。
不是白空间那种无重力的虚浮感,是实打实的、清源市老城区宿舍楼三楼走廊特有的劣质地砖。左边第三块,常年被拖把水泡得边缘发软,一踩就吱呀响。我停了一秒,确认这声音是真的——不是系统模拟的,也不是记忆闪回里的录音。
我低头看手。
掌心没有血,没有光,没有地球仪。但我知道,那七道插进心脏的钥匙还在。它们像病毒一样嵌进了我的DNA,成了我呼吸的一部分。我摸了摸左腕,电子表没了,皮肤上只有一圈浅色压痕,像被谁用橡皮筋勒过七年。
我推开门。
宿舍还是老样子。床、桌、椅子,辣条包装袋堆在垃圾桶边,像某种行为艺术。我跪下来,拉开床底铁箱。
铁箱还在。
它没烧毁,没消失,也没变成什么高科技投影。就是个旧铁箱,锈迹斑斑,编号L7-01刻在锁扣上,字迹有点模糊,像是被人用指甲反复刮过。
里面只有一张纸。
白纸。A4大小,普通打印纸,没字没图,连折痕都没有。我把它拿出来,对着灯看了两秒,系统没提示,脑子里的电子音也没响。一片安静,安静得像是系统真的死了。
可我不信。
我闭上眼,启动“逻辑链强化”。
能力还在。不是全功能,像是断了网的APP,只能本地运行。我把脑中残留的记忆频率调到最高,和这张纸的分子结构共振。三秒后,指尖传来轻微震颤。
纸面开始变色。
先是边缘泛灰,接着浮现轮廓——七个人影并排站着,穿的衣服各不相同,但脸都一样。
是我。
七世陈默。
殡仪师、图书管理员、地铁安检员、清洁工、警校生、守钟人、婴儿本体……全都站在一起,背景是无数座燃烧的钟楼,火光冲天,指针全停在5:46。没有风,没有声音,只有钟楼在烧,像被设定好的循环动画。
我盯着那张纸,突然笑了。
原来我们都没死。不是轮回,不是重置,是并行。每一世的我,都活在某个时间褶皱里,等着被唤醒。而这张纸,是他们的合影,是遗照,也是请柬。
我把它塞回铁箱,关上盖子。
刚起身,门被敲了三下。
“陈默?”
是林晚秋的声音。平稳,清晰,没有量子波动的杂音。我拉开门。
她站在门口,穿着昨天那件米色风衣,头发扎成低马尾,右手指尖夹着一张U盘。瞳孔颜色正常,不再是数据流那种荧光蓝。但我说不出为什么,总觉得她站的姿势有点僵,像是刚学会用腿走路。
“赵培生的实验日志更新了。”她说。
我挑眉:“他还活着?”
“不。”她摇头,“他死了。但日志在动。凌晨三点十七分,自动上传了一段新数据,来源是教务处地下服务器。”
我盯着她。
她没躲开视线,但右眼虹膜边缘闪过一丝极淡的光晕,像是镜头对焦时的反光。我立刻启动“微表情透视”,能力只撑了五秒,但够了。
她右脸颧骨下方的肌肉有0.3秒的微颤,频率和说话不同步。不是紧张,是信号延迟。
系统已经没了,可她的身体还在接收某种指令。
我装作没发现,接过U盘:“你什么时候发现的?”
“五分钟前。”她说,“我梦见了《三体》的质子展开公式,醒来就收到了推送。”
我点头,没接话。
她梦见公式,是因为她本身就是公式。可现在她能做梦了,说明系统对她的控制松动了。但那0.3秒的延迟……像程序补丁没打完。
我捏了捏U盘,冰凉的金属外壳。赵培生明明死了,日志还能更新,要么是后门程序,要么是有人在冒充他继续记录。而“更新”这个词,本身就带着系统残留的语法习惯。
“走。”我说,“去焚化炉。”
她没问为什么。
我们一路没说话。穿过警校后巷,翻过铁丝网,踩着碎石坡往下走。焚化炉还在原地,表面漆黑,像被碳化过。炉门关着,但地面有点不对劲。
裂了。
不是烧裂的,是某种能量从底下顶出来的。裂缝呈放射状,中心泛着七彩光,像是油膜在水面上漂。我蹲下,用指尖蘸了点从缝里渗出的液体。
不是水,不是油,是液态光。它在我掌心聚成一小团,微微发烫。我画了个L7-01的符号,光团立刻震动了一下,像被唤醒的生物。
“它认你。”林晚秋说。
“不。”我摇头,“它认的是钥匙的频率。我们只是载体。”
我站起来,看着她:“不是系统开启了新阶段。”
她看着我。
“是我们终于走出了它的剧本。”
话音落,地面七彩光芒骤然升起,裂缝扩大,露出阶梯状的通道,向下延伸,看不清尽头。与此同时,我脑子里那个冷冰冰的电子音,第一次带上了点温度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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