约莫半个时辰后,那随从引着一个人回来了。
来人是个干瘦的老头,穿着一身半旧但浆洗得干干净净的深灰色棉布直裰,头发花白稀疏,在脑后挽了个一丝不苟的小髻。一张脸刻满了皱纹,如同风干的老树皮,眼睛浑浊,眼袋浮肿下垂,但当他抬起眼皮看过来时,那浑浊的眼底却射出两道刀子般锐利冰冷的光,瞬间钉在陈乐天身上,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。
老头步履蹒跚,手里拄着一根磨得油光水亮的黄杨木拐杖,走路时肩膀微微佝偻,带着一股陈年旧纸和朽木混合的暮气。他走到那堆木料前,看都没看满脸堆笑迎上来的张员外,浑浊的目光径直落在那几根被掀开的紫檀木上。
“邱老,劳您大驾了。”张员外陪着笑,语气恭敬得近乎谄媚,“就是这几根料子,卖家说是罕见的‘地藏’百年老紫檀,您给掌掌眼?”
被称为邱老的老头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“嗯”,如同破旧风箱的叹息。他缓缓弯下腰,动作僵硬迟缓,伸出枯瘦如鸡爪、指甲缝里嵌着黑泥的手,颤巍巍地抚上其中一根紫檀木的断面。他的手指异常粗糙,指腹布满厚厚的老茧,在木头的断面上缓慢而用力地摩挲着,发出沙沙的轻响。接着,他又凑近断口,鼻翼翕动,深深吸了一口气,闭目凝神,仿佛在品味着什么。良久,他睁开浑浊的眼,又用指甲在木头表面用力掐了一下,留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白印。
整个过程沉默而压抑,只有江风呜咽和远处码头的嘈杂。张员外屏息凝神,眼神热切。账房先生抱着算盘,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上面的珠子。陈乐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手心全是冷汗,他紧紧攥着拳,指甲几乎嵌进肉里。这老头的眼神,太冷了,冷得让他不安。
终于,邱老直起身,干瘪的嘴唇微微嚅动了一下,发出一声极轻、却像淬了冰碴子的冷笑。他浑浊的目光再次扫过陈乐天,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,如同看一堆垃圾。
“哼。”他从鼻腔里挤出一个短促的音节,如同朽木断裂。枯瘦的手指颤巍巍地指向脚下的紫檀木,声音嘶哑干涩,却像一把生锈的钝刀,狠狠剐在陈乐天紧绷的神经上。
“纹理松散,新嫩浮滑,毫无百年沉淀之密实!”他每吐出一个词,都像砸下一块冰,“香气虽近,却失之醇厚,多了几分生涩的燥气!指掐留痕,木质尚软!分明是近年新伐之料,不知用何种腌臜法子炮制,染了色,熏了味,来此鱼目混珠!”
邱老浑浊的眼珠里射出两道毒蛇般的冷光,死死钉在陈乐天煞白的脸上,枯枝般的手指几乎要戳到他鼻尖:“‘地藏百年’?‘江沉蕴宝’?滑天下之大稽!小辈,你这等下作的做旧手段,哄得了旁人,焉能瞒过老夫这双眼睛?拿些新伐的次料,染熏做旧,便敢妄称百年孤品,漫天要价三百两?好大的狗胆!”
“轰!”邱老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,狠狠扎进陈乐天耳中。码头喧嚣的风声、水声、人声瞬间被抽离,世界只剩下那嘶哑刻毒的宣判在耳边嗡嗡作响。
张员外脸上的笑容彻底冻结,随即化为乌有,一张圆脸涨得通红,又迅速转为铁青。他猛地扭头,看向陈乐天的眼神不再是方才的欣赏和热切,而是喷涌的怒火和被愚弄的耻辱。“好哇!陈乐天!”他咬牙切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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