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窖里的火堆渐渐熄灭,最后一点余烬在潮湿的空气里挣扎着散发出微弱的红光,随即彻底归于沉寂的灰白。黑暗重新笼罩了狭小的空间,只有那盏罐头瓶煤油灯还坚持散发着昏黄如豆的光晕,在低矮的顶棚和斑驳的土墙上投下摇曳不安的影子。
林默靠在冰冷的土壁上,伤口处的疼痛在短暂的温暖后变得更加清晰,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锉刀在骨头和肌肉的缝隙里来回刮擦。寒冷从身下的地面和四周的墙壁渗透进来,让他刚刚被火烤干些许的衣物再次变得潮冷。他睡不着,也无法真正休息,身体的每一处不适都在提醒着他所处的绝境。
“工匠”坐在他对面,依旧保持着那个抱臂倚坐的姿态,鸭舌帽的阴影将他大半张脸都隐藏在黑暗中,仿佛已经与地窖的寂静融为一体。但林默能感觉到,他也没有睡。那是一种处于高度戒备状态下的、刻意控制的绵长呼吸。
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缓慢爬行。
突然,“工匠”毫无征兆地动了一下,极其轻微,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丝线牵动。他猛地抬起头,帽檐下的目光在昏暗中锐利地扫向地窖唯一的入口方向,耳朵不易察觉地动了动。
林默的心瞬间提了起来,屏住呼吸,侧耳倾听。
外面……只有淅淅沥沥、似乎永无止境的雨声,以及更远处棚户区偶尔传来的、被雨水模糊了的犬吠。
但“工匠”的姿态没有放松,反而更加紧绷。他像一头察觉到了危险气息的猎豹,缓缓地、无声无息地站起身,走到了入口下方,将耳朵紧紧贴在掩盖入口的那块厚重木板的内侧。
林默也挣扎着想要站起,却被“工匠”一个凌厉的手势制止。
地窖内,只剩下两人几乎停滞的呼吸声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。
几秒钟,或者几分钟?在极度的紧张中,时间失去了意义。
然后,林默也听到了。
极其细微的、靴子踩在泥泞和积水地面发出的、被刻意放轻的“噗呲”声。不止一双。还有金属物件轻轻碰撞的脆响,以及压得极低的、短促的交流声,用的是日语!
他们被找到了!
林默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。对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?这个地窖如此隐蔽!是循着苏州河上岸的痕迹?还是……有更高明的手段?
“工匠”猛地回头,看向林默,黑暗中,林默似乎能感受到他目光中的决绝。他快速打出一连串复杂的手势——是原主记忆里,军统内部用于极端环境下无声通讯的暗语。
“上。顶棚。夹层。别出声。等我信号。”
没有时间犹豫!林默强忍着全身的剧痛,在“工匠”的托举下,手脚并用地爬向地窖角落。那里,在煤油灯光芒几乎照不到的阴影里,有一块看似与周围无异、实则可以活动的土坯顶板。“工匠”紧随其后,用力推开顶板,露出上方一个更加狭窄、布满蛛网和灰尘的夹层空间。
林默率先钻了进去,夹层低矮得只能匍匐。紧接着,“工匠”也敏捷地翻了上来,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顶板恢复原状,只留下几道极其细微的缝隙用于观察和透气。
几乎在顶板合拢的下一秒!
“砰!”地窖入口的掩盖物被粗暴地踹开!几道强烈的手电光柱如同利剑,瞬间刺破了地窖的黑暗,在狭小的空间内疯狂扫射!
靴子踩在台阶上的沉重脚步声响起,至少有三四个人闯了进来。
林默趴在冰冷粗糙的木梁和尘土之间,屏住呼吸,连心跳都仿佛刻意压慢了半拍。他能清晰地听到下面传来的翻找声、日语的低沉命令和交谈。
“……有火堆余烬,刚熄灭不久。”
“……血迹,新鲜的。”
“……人刚离开不久!搜!他们跑不远!”
手电光柱扫过他们刚才坐过的地方,扫过那堆灰烬,甚至一度从他们藏身的顶板缝隙上划过。林默能感觉到“工匠”的身体紧绷如弓,他的右手,无声无息地按在了腰间——那里,似乎藏着什么。
下面的搜查持续了几分钟,翻箱倒柜(虽然地窖里几乎没什么可翻的),最终,一个听起来像是头目的人用日语说道:
“痕迹指向河边,可能是从水路又跑了。追!”
“嗨!”
脚步声和手电光迅速退去,地窖入口被重新草草掩盖,外面传来逐渐远去的、在泥泞中奔跑的声响。
地窖内重新恢复了黑暗和寂静,只有外面依旧未停的雨声。
但林默和“工匠”都没有动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压抑的沉默在狭小的夹层里蔓延。林默能闻到身下木头腐朽的气味和“工匠”身上传来的、混合着汗水、雨水和一丝极淡血腥气的冷冽气息。
足足过了近十分钟,确认下面和外面再无声息后,“工匠”才极其缓慢、轻微地移动了一下,将眼睛凑近一道缝隙,再次仔细观察了下方的地窖。
“走了。”他压低声音,几乎是气音。
两人这才小心翼翼地,如同褪壳的蝉,慢慢从夹层退回到地窖里。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
喜欢时空错位1938请大家收藏:(m.x33yq.org)时空错位193833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