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月3日,拂晓的呼伦贝尔草原还沉在半梦半醒间。
晨雾如上好的苏杭丝绸,轻薄地铺展在无垠的绿毯上,将远处的蒙古包、风车都晕染成模糊的剪影。
草叶上凝结的露水,在熹微的晨光里闪烁着碎钻般的光泽,空气里满是青草与泥土混合的湿润气息,安静得能听见露珠滚落的轻响。
萧锋伏在齐腰深的草甸上,深蓝色的粗布短褂早已被露水浸透,贴在脊背上凉得刺骨。
他却浑然不觉,耳朵紧紧贴着地面——泥土传来的轻微震动,正带着马蹄特有的节奏,从西北方向缓缓靠近。
这震动细碎却持续,绝非单个牧民的坐骑,更像是经过训练的骑兵小队。
他屏住呼吸,指尖拨开半人高的芨芨草。
三串马蹄印清晰地嵌在土里,蹄印边缘规整,尤其是右前蹄的印记,能隐约看到蹄铁边缘微微上翘的弧度。
这是关东军骑兵特有的制式蹄铁,比普通马掌窄半寸,边缘经过特殊打磨,便于在草原上快速奔袭。
萧锋的指尖轻轻捻起一撮新鲜的马粪,在掌心细细搓开。
几粒未消化的黑麦混在其中,颗粒饱满,在晨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。
他心头一沉,黑麦并非草原常见的饲料,只有日军后勤补给才会大量配发,这队骑兵,定是关东军的巡逻队无疑。
“支队长。”萧锋压低声音,右手向后比了个“靠拢”的手势。
王明瑞靠了过来,他那头标志性的寸发上沾着草屑。
枣红马不安地在他身后踏着步子,鼻孔里喷出白色的雾气,时不时甩动着尾巴,显然也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样。
这位抗联名将眯起眼睛,右手握住腰间的马刀,刀鞘与刀身摩擦的轻响被晨雾吞没,泛着冷光的刀身出鞘时,反射出一道微弱却锐利的晨光。
“多少人?”王明瑞的声音压得极低,气息几乎贴在萧锋耳边。
“至少三个,看蹄印是巡逻的尖兵。”萧锋说着,又拨开右侧一丛茂密的针茅。
草下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噤声——半截白骨斜插在泥土里,骨头表面被野兽啃噬得坑坑洼洼,却在断口处留下了截然不同的痕迹。
细密的切割纹路布满骨面,断面平整得像是被快刀反复削过,连骨缝都清晰可见,绝非野兽撕咬能形成。
王明瑞的刀尖轻轻挑起白骨,动作小心翼翼,仿佛怕惊扰了什么。
突然,他的手腕顿住,目光落在骨缝间——一片生锈的金属片卡在其中,指甲盖大小,边缘还带着暗红的锈迹。
他用刀尖将金属片挑出来,晨光恰好穿透雾气,照在金属片上,“731-4”的凹刻编号赫然入目。
“是活体实验。”萧锋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,带着压抑不住的寒意。
萧锋抬起头,目光穿过薄雾,锁定在大约两里外的土坡上。
几只黑色的乌鸦正围着土坡盘旋,时不时俯冲下去,又惊叫着飞起,像是被什么东西惊扰。
“不对劲。”萧锋低声说,朝王明瑞使了个眼色。
两人借着草丛的掩护,躬着身子,一步一步向土坡移动。
土坡后面的景象,让见惯了战场惨烈的两人都攥紧了拳头。
三具尸体横陈在草地上,身上的蒙古袍破烂不堪,沾满了泥土与暗红色的血迹。
从身形判断,是两个成年牧民和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。
成年人的手臂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眼,针孔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紫色,像是被毒素侵蚀。
孩子蜷缩在成年人的怀里,小脸上没有任何血色,嘴唇却泛着诡异的青黑。
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,他们的嘴角都凝固着一丝微笑——不是安详的笑,而是那种肌肉僵硬,像是在极度痛苦中被强行定格的表情。
萧锋蹲下身,手指轻轻碰了碰成年牧民的手臂,指尖传来异常的僵硬感,皮肤冰凉,却带着一种奇怪的紧绷,仿佛尸体还在维持着死前的痉挛。
“神经毒素。”萧锋的声音发沉,指尖在针孔处轻轻摩挲,“发作极快,能瞬间麻痹神经,让肌肉失控……”
他的话戛然而止。王明瑞的马刀突然横在他面前,冰冷的刀身贴着他的脸颊,刀尖直指东方的地平线。
萧锋顺着刀尖的方向望去,只见一缕黑烟正缓缓升起,在淡蓝色的晨雾中格外扎眼,随着风势渐渐扩散,隐约能听见引擎的轰鸣声从远方传来。
“车队。”王明瑞的声音低沉而紧绷,握着马刀的手青筋凸起,“至少二十辆卡车,听声音是日军的‘九四式’载重卡车。”
萧锋迅速爬上土坡,从怀里掏出望远镜,调整着焦距,镜筒里的景象逐渐清晰。
一队蒙着深绿色帆布的卡车正沿着草原上的车辙缓缓移动,车轮碾过草甸,留下一道道丑陋的土黄色痕迹,像是在绿色的皮肤上划开的伤口。
风突然变大,吹起了最前面一辆卡车的帆布一角,车厢两侧焊着密密麻麻的铁栅栏,栅栏间隙窄得只能伸出一只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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