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间的褶皱如同脆弱的丝绸,在莉娜跃入的瞬间将她包裹、拉伸、扭曲。没有方向,没有重力,只有一片混沌的、流淌着无法形容色泽的“虚空”。意识仿佛被剥离了肉体,在无序的洪流中沉浮、翻滚。耳畔(如果还有耳朵的话)是亿万种声音的混合——埃拉崩解时的灵能尖啸、混乱共鸣的规则噪声、“天穹之眼”毁灭之光的余韵、还有无数更加遥远、更加破碎、仿佛来自世界结构本身的低沉嗡鸣。
莉娜感觉自己像一叶被投入湍急暗河的扁舟,随时可能被撕碎。她残存的意识死死守护着一点清明——对碎片、对映射体、对同伴的牵挂。在这纯粹的信息与能量乱流中,她“看”不到也“感觉”不到程影和岩铠,只能祈祷他们来得及跳入裂隙,祈祷这道脆弱的空间褶皱没有在他们进入前就彻底崩塌。
不知“漂流”了多久,时间的尺度在这里毫无意义。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被无尽的混沌同化、消散之际,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“锚点”感,忽然从灵魂深处传来。
是碎片!是那四枚起源碎片,以及濒临碎裂的映射体!它们在混乱的虚空中,依旧本能地彼此共鸣,形成一个微小却坚韧的“存在标识”,如同黑暗大海中的孤灯,指引着她即将涣散的意识重新凝聚、回归。
紧接着,另一股更加微弱、带着痛苦与挣扎,却又同样熟悉的波动,断断续续地传入她的感知——是岩铠!他还“存在”,虽然那波动极其混乱,混杂着“血锚”的冰冷与属于他自身的痛苦喘息。程影的波动则更加隐晦,如同顽石,沉凝却带着竭力维持的稳定感。
他们都在!都在这片虚空乱流中!这个认知给了莉娜最后的力量。
她不再被动漂流,而是尝试引导那由碎片和映射体构成的微弱“标识”,像磁石般去吸引、靠近同伴的波动。这过程极其艰难,如同在惊涛骇浪中试图用蛛丝连接另外两片落叶。
就在她感觉快要成功建立一点微弱联系时,虚空的“背景”中,一些原本模糊破碎的声音,忽然变得清晰了一瞬。那不是语言,而是直接作用于认知的“意象”碎片:
……一座庞大到超越想象、结构精妙绝伦却又处处显现裂痕与锈蚀的“钟表”虚影,其无数齿轮与发条有的疯狂转动,有的彻底停摆,有的则逆向旋转,发出刺耳的不谐之音……
……无数细小的、散发着秩序白光的“尘埃”,正沿着固定的轨迹,试图填补“钟表”的裂痕,抹平错位的齿轮,将它们强行“焊死”在停滞或扭曲的位置上……
……在“钟表”最核心、最黯淡的阴影里,一团不断蠕动、膨胀、散发着万物终焉气息的“污浊”,正顺着那些裂痕,缓慢而不可阻挡地向外渗透……
世界引擎!循环守卫!还有……熵核污染!
这惊鸿一瞥的景象深深烙印在莉娜的意识中,带来的是更深的震撼与寒意。循环的崩坏远比她想象的更加严重,守卫的“维护”实则是更加致命的僵化,而那所谓的“熵核”,竟是源自引擎最核心的阴影!
未等她消化这骇人的信息,虚空乱流骤然加剧!空间褶皱似乎到达了极限,开始剧烈颠簸、收缩,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断裂,将其中裹挟的一切抛入真正的、永恒的虚无!
莉娜拼尽最后的力量,将碎片和映射体的共鸣催发到极致,化作一股柔韧的牵引力,猛地“拉”向感知中程影和岩铠的方位!
轰——!!!
仿佛从万米高空坠入冰冷深海,所有的感知在瞬间被粗暴地塞回身体。剧痛从每一根骨头、每一块肌肉、每一个细胞中炸开!她重重地摔在某种坚硬、冰冷、略带弧度的金属表面上,肺里的空气被狠狠挤压出去,眼前金星乱冒,耳中嗡鸣不止。
咳……咳咳……
她挣扎着,试图撑起身体,却感觉手臂软绵无力。喉咙里满是血腥味。过了好几秒,模糊的视线才开始聚焦。
首先映入眼帘的,是一片幽暗的、点缀着无数细微光点的“穹顶”。那些光点并非星辰,更像是嵌在金属结构中的、早已黯淡的指示灯或能量导管残余的光芒,排列成规律的几何图案,向远处延伸。空气寒冷、干燥,带着浓重的金属和绝缘材料老化的气味,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、类似低温保存库的冷冽感。
这里不是森林,也不是峡谷。而是一个巨大的人造结构内部。
她身下是一个银灰色的、略微倾斜的金属平台,平台边缘有低矮的护栏。她艰难地转头,看到了躺在不远处、同样刚刚恢复一点意识、正痛苦蜷缩着的程影,以及更远一些、依旧昏迷但胸口微微起伏的岩铠。
他们都还在!虽然看起来都狼狈不堪,程影的伤口再次崩裂,岩铠面色惨白如纸,但至少都活着,并且没有被空间乱流扯散。
莉娜松了口气,但立刻又提起心来。这里是什么地方?安全吗?
她尝试感应怀中的碎片和映射体。四枚碎片依旧在她怀中,共鸣虽然微弱但稳定,似乎并未在传送中遭受进一步损伤。但“核心共鸣映射体”……她的心猛地一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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