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风睁开眼。
整个世界，在他的感知中已然重构。
房间依旧黑暗闷热，但他穿透墙壁，“听”到了整座城市歇斯底里的哀嚎。
那不是物理层面的声音。
那是由恐惧、愤怒、猜忌汇聚而成的情绪共振。
他抓起手机，指尖没有一丝颤抖，直接拨通了慕容雪的号码。
电话秒接。
“情况很糟。”慕容雪的声音压得很低，背景音里是嘈杂的人声和仪器警报，“全市医院接诊能力饱和，溯源小组一无所获，我们正在失去对局面的控制。”
她的语速飞快，显然正处于风暴的绝对中心。
“你们的方向，错了。”
林风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，却带着一种穿透所有杂音的冰冷质感。
“这不是一场病毒溯源。”
“这是一场战争。”
电话那头，慕容雪的呼吸停滞了一瞬。
“战争？”
“认知战。”林风不给她任何思考的时间，指令如连珠炮般射出，“我需要数据，立刻，马上。”
“所有数据我们都已经……”
“不是你们那些报告。”林风直接打断她，“我要活的，脏的，没有经过任何清洗和筛选的原始数据。”
慕容雪沉默了。
“我要华海市过去十二小时内，所有社交平台的热搜词条，所有本地论坛的首页帖子，所有新闻APP下的评论区内容。”
“我要每一个外卖差评的完整文本，每一个家庭主妇群里的聊天记录，每一个疯传的短视频……”
“甚至，每一个被高频使用的，代表着‘呕吐’和‘惊恐’的表情包。”
慕容雪彻底失语。
她握着加密电话，站在第九局临时指挥部的走廊里，感觉自己听到了天方夜谭。
她是精英探员，习惯了处理弹道分析、情报破译、卧底渗透。
可现在，那个代号“沙盘”的男人，那个一次次创造神迹的男人，却在城市即将崩溃的边缘，向她索要……表情包？
这太荒谬了。
荒谬到让她的世界观正在被一柄重锤反复敲打。
“林风，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！”她压着嗓子，几乎是吼出来的，“我们需要的是病毒样本！是传染路径！不是网络上的垃圾！”
“网络上的垃圾，就是病毒本身。”
林风的声音依旧平静。
“慕容雪，你只需要回答我，第九局的技术，能不能在十分钟内，把这座城市所有公开的、匿名的、加密的情绪排泄物，全部打包，送到我的面前？”
他的话语里，有一种绝对的威严。
那不是命令，而是一种陈述。
如果你们做不到，那这场战争，你们就已经输了。
慕容雪的胸口剧烈起伏。
理智告诉她，这很疯狂。
但直觉，那种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野兽般的直觉，却在她的脑海里疯狂尖叫。
相信他！
就像相信台风会转向一样，相信他！
“……给我五分钟。”
她挂断电话，转身冲进指挥部，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，化作急促的战鼓。
“技术三组！听我命令！”
她清冷的声音，瞬间压过了整个指挥部的嘈杂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。
“放弃所有溯源模型，立刻转向，目标，全网舆情数据！”
“我要你们动用一切权限，入侵、抓取、拦截！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，五分钟之内，把华海市网络上所有的哀嚎、咒骂、谣言、恐慌，一字不差地，给我捞出来！”
技术组的组长，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，猛地站了起来。
“慕容组长！这些……这些只是无意义的情绪噪音！”
“执行命令！”
慕容雪的眼神，冷得能冻结灵魂。
……
林风的房间里。
【警告！检测到超巨量非结构化数据流正在接入……】
【数据类型：混沌。】
【数据等级：污染。】
【系统核心正在遭受冲击！是否中断连接？】
林风无视了系统的警报。
他的意识，主动迎向了那片数据的海啸。
一瞬间，他的世界被彻底颠覆。
那不是他熟悉的，由0和1构成的清晰世界。
那是一片真正的，由人性最深处的黑暗所构成的，混沌之海。
恶毒的咒骂，化作布满倒刺的黑色触手，抽打着他的认知。
绝望的哀嚎，凝聚成粘稠的、散发着恶臭的沥青，试图将他拖入深渊。
无数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人脸，化作无数幽灵在他眼前闪现，发出无声的尖啸。
谣言，是黑色的、不断增殖的癌细胞。
恐慌，是猩红的、弥漫一切的毒雾。
猜忌，是冰冷的、能冻结思维的寒流。
这，就是人心战场。
一个比任何物理战场都更血腥，更残酷，更不可名状的地方。
即便是林风，也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。
但他没有退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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