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氏离开广元的那天,下着小雨。
细雨如丝,飘飘洒洒,把青石板路淋得湿漉漉的。付志的尸骨已经装进一口薄棺里,用牛车拉着,跟在赵氏的驴车后面。宋慈派了两个衙役护送,一直送到昭化地界。
安程抱着小安,站在城门口看。他本来想去送送,可又觉得没脸见赵氏——虽然马氏的死和他没有直接关系,可那种家破人亡的痛,他懂。
驴车渐渐远了,消失在雨雾里。安程站了很久,直到小安说冷,他才回过神,抱着儿子往回走。
鞋铺已经半个月没开张了。安程推开铺门,里面一股霉味。架子上还摆着几双没做完的鞋,针线散在桌上,一切都和马氏在时一样。
可人已经不在了。
安程把小安放在凳子上,拿起一只鞋。这是马氏生前做的,给一个老主顾订的,说好了月底来取。现在月底到了,鞋还没做完。
他拿起针线,想接着做,可手抖得厉害,怎么也穿不上针。试了几次都不行,他气得把针一扔,抱着头坐在那里。
“爹,”小安小声说,“我饿了。”
安程这才想起,还没吃早饭。他起身去厨房,锅里还有昨晚剩的稀饭,已经凉了。他生火热了热,盛了一碗,喂小安吃。
小安吃了几口,就不吃了:“爹,我想吃娘做的饼。”
安程的眼睛又红了。他摸摸儿子的头:“等爹学会做,就给你做。”
“爹什么时候学?”
“明天就学。”
小安点点头,又吃了两口稀饭,就不肯再吃了。
安程看着儿子瘦下去的小脸,心里像刀割一样。他知道,他得振作起来。为了小安,他得把这个家撑下去。
可怎么撑?
鞋铺的生意本来就不算好,现在马氏没了,他一个人又要做鞋又要带孩子,根本忙不过来。而且……而且街坊邻居看他的眼神,总让他觉得不自在。
他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。议论他收了钱让妻子陪人,议论他害死了马氏。虽然凶手是冯烨,可要是他没有答应林峰,要是他没有留门,马氏怎么会死?
这些议论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。
下午,安程还是开了铺门。他坐在柜台后,拿起那只没做完的鞋,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做。针线在他手里渐渐有了章法,一针一线,缝得密密实实。
做鞋是他唯一会的手艺。马氏总说他的手巧,做的鞋舒服耐穿。现在马氏不在了,他得靠这双手,养活儿子。
铺子里很安静,只有针线穿过布料的“嗤嗤”声。小安坐在旁边的小凳上,玩着一个布老虎——那是马氏生前给他做的,已经洗得发白了。
门帘一掀,有人进来了。
安程抬头,看见林润站在门口。老人的头发更白了,脸上的皱纹更深了,手里提着一个食盒。
“安掌柜。”林润开口,声音很轻。
安程的脸色沉了下来:“你来干什么?”
林润走进来,把食盒放在柜台上:“给孩子的。一点糕点,还有……一点银子。”
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,放在食盒旁边。钱袋很鼓,看样子不少。
安程看了一眼,冷笑:“怎么?替你儿子赔罪?”
“是赔罪,也是补偿。”林润低下头,“峰儿做错了事,害了你,害了马氏。我这个做爹的,没教好儿子,也有罪。”
“你儿子还活着。”安程的声音冷得像冰,“我老婆呢?她活不过来了。”
林润的身子颤了一下。他沉默了很久,才说:“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。这些钱……你拿着,给孩子买点吃的,把铺子重新打理一下。日子……还得过下去。”
安程看着那个钱袋,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。他恨林峰,也恨林润——要是林润早点管教儿子,林峰怎么会变成这样?可他又知道,林润是个好人,年轻时常帮衬他家,对他像对亲儿子一样。
“钱你拿回去。”安程把钱袋推回去,“我不需要。”
“安程……”
“我说了,不需要。”安程抬起头,眼睛红了,“我收了你们林家一次钱,害死了我老婆。这教训,我记一辈子。”
林润看着他,眼神里充满了悲伤和无奈。他叹了口气,收起钱袋,但把食盒留下了:“糕点给孩子吃。我……我走了。”
他转身要走,安程忽然开口:“林峰……怎么样了?”
林润停下脚步,没有回头:“三十杖,打得不轻,还在养伤。等伤好了,就要去坐牢了。”
“一年?”
“嗯,一年。”
安程沉默了。他想说“活该”,想说“打死才好”,可话到嘴边,又咽了回去。
林润等了一会儿,见他不说话,掀开门帘出去了。
铺子里又恢复了安静。安程盯着食盒看了很久,最终还是打开,拿出一块糕点,递给小安。
“吃吧。”
小安接过,小口小口地吃起来。
安程看着儿子,心里那股恨意慢慢淡了,变成了一种更深更沉的悲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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