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意未消的初春清晨,紫禁城的琉璃瓦上还凝着一层薄薄的白霜,在初升的日头下闪着冷硬的光。
陆仁贾垂手跟在掌刑千户孙淼身后,一步步踏过金水桥。桥下水流潺潺,在他耳中却如擂鼓。他身上穿着浆洗得笔挺的崭新青贴里,外罩一件代表他新晋身份的深褐色云缎褶子,腰间的狴犴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晃动——这是几日前陛下因他献“祥瑞”破谗言之功所赐,此刻却沉甸甸的,像是坠着他的心。
孙千户步子迈得四平八稳,声音压得极低,只有两人能听见:“今日早朝,陛下似有恙,心情不佳。九千岁着你‘御前听用’,是天大的恩典,也是刀尖上跳舞。多看,多听,少说。一个字——稳。”
“卑职明白。”陆仁贾喉咙有些发干,应了一声。他脑子里却飞快闪过昨晚熬夜整理的那几份“四象鉴心策”和“乾坤脉络图”,还有对近日朝局风向的推演。这“御前听用”,说白了就是高级候补,皇帝或督公有临时差事,能立刻顶上。机会难得,凶险更甚。
穿过巍峨的奉天门,广场空旷,汉白玉地面光可鉴人,映着蓝天和远处奉天殿那巨大的、沉默的阴影。侍卫按刀肃立,目光如电,扫过每一个经过的人。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、令人窒息的威压。
他没有资格进入奉天殿参与朝会,只能在殿外西侧的廊庑下候着。这里已站了十几号同样“听用”的官员和内侍,品级有高有低,个个屏息凝神,如同泥雕木塑。只有眼神偶尔交错,飞快地传递着难以言喻的信息。
陆仁贾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定,学着他们的样子,眼观鼻,鼻观心。殿内隐隐传来官员奏事的声音,听不真切,只有皇帝偶尔一两声压抑的咳嗽,穿透厚重的殿门,清晰地钻入每个人的耳朵,让廊下所有人的头垂得更低。
时间一点点流逝,日头升高,霜化了,但那股子寒意却仿佛钻进了骨头缝里。
突然,殿内一阵骚动,似乎有激烈的争执。紧接着,殿门“哐当”一声被猛地推开,一名绯袍大员面红耳赤地踉跄出来,官帽都歪了,脸上尽是羞愤。他狠狠一甩袖,几乎是小跑着冲下丹陛,看也没看廊下众人一眼。
死寂。
廊下的空气凝固了。所有人都把头埋得更深,恨不得缩进地缝里。
片刻后,一名身着大红蟒衣、面色苍白的内侍缓步走出,尖细的嗓音不高,却像冰锥子一样刺入每个人的耳膜:“陛下有旨,传东厂理刑百户,陆仁贾——”
嗡!陆仁贾只觉得脑袋里一声轻响。来了!
他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快步出列,躬身应道:“卑职在。”
那内侍挑剔地上下打量他一眼,尤其是他腰间那显眼的玉佩,这才转身:“跟咱家来。”
迈过高高的门槛,奉天殿内景象豁然开朗。巨大的蟠龙金柱支撑着深邃的穹顶,御座高踞丹陛之上,明黄色的身影隐在珠帘之后,看不真切,只能感受到那无处不在的、沉重的威压。丹陛下,文武百官分列两侧,一道道目光——好奇的、审视的、不屑的、甚至带着恶意的——瞬间聚焦在他这个小小的东厂番子身上。
他感觉到九千岁曹正淳就站在御座左下首,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似乎瞥了他一眼,又似乎没有。
“跪下回话。”引路内侍低声道。
陆仁贾依言跪倒在冰凉的金砖上,额头触地:“卑职东厂理刑百户陆仁贾,叩见陛下,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珠帘后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,然后是一个略显疲惫却依旧威严的声音:“起来回话。曹伴伴,这就是你东厂那位…屡献‘祥瑞’、善破奇案的‘鬼才’?”
曹正淳微微躬身,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:“回皇爷,正是此子。虽年少,心思却还机敏,于琐碎中能见脉络,故而奴才斗胆,令其御前听用,或可供驱策。”
“嗯。”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,“方才廷议,漕运总兵官奏报,近日常有漕船于山东境内莫名沉没,损失钱粮甚巨,却查不出缘由,只道是水匪猖獗,请求加派兵饷。诸位臣工,有何见解啊?”
殿内一时沉默。漕运牵扯复杂,水深得很,没人愿意轻易沾手。
忽然,一位御史出班,声音洪亮:“陛下!臣以为,漕船沉没,绝非寻常水匪所致!恐是漕帮内部有人监守自盗,勾结匪类,演苦肉计以侵吞国帑!应即刻锁拿漕帮大小头目,严刑拷问!”
另一名老臣立刻反驳:“李御史此言差矣!漕帮维系运河命脉,岂可轻动?若无真凭实据,大肆捉拿,必致运河停摆,京师震动!老臣以为,当先安抚,暗中查访…”
“暗中查访?查访到几时?国库的钱粮就这么白白沉入水底吗?”
“岂可因噎废食!”
眼看又要争执起来,皇帝不耐烦地咳了一声,殿内顿时安静。
珠帘后的目光似乎扫过众人,最后落在了刚刚被点名、一直垂首肃立的陆仁贾身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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