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那段日子里,刘云曾数次只带着少数几名贴身侍卫,冒着严寒,骑马出城,亲临那几个主要的团练校场观察。他没有惊动任何人,只是隐在围观的人群或者校场边缘的土坡之后,默默地注视着。刘云看到那些昨天还在地里扶着犁耙、在工坊里轮着铁锤、在河湖中撒着渔网的乡民们,此刻穿着臃肿的冬衣,在各自教官清晰而严厉的指令下,努力克服着寒冷与身体的不协调,学习如何看齐排面,如何原地转向,如何依据不同的鼓点节奏前进、后退、立定。他们的动作依旧笨拙,步伐还远谈不上齐整,许多人脸上冻得通红,呼出的白气在冷风中凝成一团团白雾,但那一张张朴实的脸上,却看不到半分抱怨与懈怠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、一种咬牙坚持的韧劲,以及一种……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般的踏实感。在另一些划分出来的区域,刘云看到由匠户们组成的工兵营,正在一些老工匠的指导下,研究如何利用现有材料快速加固城防、设置路障;看到由熟悉水性的渔夫们组成的水军辅助队,在河边模拟着船只的调度、物资的装卸……一种“全民备战”的炽热气氛,正在这寒冷的冬季里,于庐江的城内外无声地燃烧、蔓延,给刘云带来了极大的慰藉与信心。
这一日,暮色较往常更早地笼罩了大地,寒风也似乎更加凛冽刺骨。刘云再次与郭嘉、荀攸、戏志才等人一同登上了北门的城楼。夕阳的余晖在厚重的铅灰色云层后挣扎,只透出几缕惨淡而无力的光带。远处,那个由陈到亲自督训的大型校场,震天的操练声已经平息,想必兵士们正在埋锅造饭,或者进行晚间的训话。但放眼望向庐江郡城内,星星点点的灯火已经次第亮起,沿着纵横的街巷蔓延开来,与尚未完全消散的缕缕炊烟交织在一起,在这寒意料峭的夜幕下,构成了一幅忙碌、坚韧而又充满生活气息的画卷。
站在刘云身旁的郭嘉,难得地收起了平日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态,他拢了拢被风吹得鼓胀的衣袖,望着城下那万家灯火,轻声感叹道:“主公,见此情景,嘉方知何为‘民心即天心’。未来纵有狂风暴雨,惊涛骇浪,庐江能有此亿万民心作为根基,便如同巨礁磐石立于激流之中,又何惧风高浪急?”
荀攸闻言,亦是颔首,语气中带着深深的赞同:“奉孝所言,深得我心。《尚书》有云,‘民惟邦本,本固邦宁’。主公自执掌庐江以来,所行仁政,所施德惠,皆深植于民心之中,故方能令上下同欲,官民一体,可与之共赴生死而不畏危难。此乃根本之胜,战略之胜,远非一时一地的强弱之势可比。”
戏志才轻轻咳嗽了几声,用他那沙哑的嗓音补充道:“乱世争雄,说到底,争的是土地、钱粮,更是人口、人心。主公如今已得庐江之人心,便是得了这乱世棋局的先手。这团练若能成事,便是将先手化为了实实在在的优势。”
刘云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议论,手扶着冰凉彻骨的城垛砖石,极目向远方那片已被黑暗吞噬的旷野望去。脚下,是渐渐被夜色与灯火包裹的、暂时安宁的城池;远方,是未知的、蕴藏着巨大风险与机遇的未来。那城中的万千灯火,每一盏闪烁的光芒,此刻在他眼中,都仿佛连系着一个普通的庐江家庭,而这些家庭中的许多成员,或许就在今天,刚刚放下了锄头,拿起了木棍,成为了“庐江团练”的一份子。那股源自民间最深处、看似分散却无比磅礴坚韧的力量,正通过“团练”这条无形的组织纽带,与庐江的未来命运,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。刘云心中因时间飞速流逝而产生的强烈紧迫感,在这片由万千人心构筑成的无形壁垒前,终于渐渐地沉淀下来,转化为一种愈发清晰、不可动摇的意志。
刘云缓缓开口,声音不大,却异常清晰、坚定,仿佛要融入这凛冽的夜色,传达到每一个角落:“是啊,山雨欲来,风势已急。但这风中,裹挟的不仅仅是未来的寒意与未知的挑战,更有庐江万千民心汇聚而成的、足以驱散严寒的热流与力量。”刘云略作停顿,目光如寒夜中的星子,扫过远方沉沉的黑暗,“传我的命令给陈到,团练整训,需再接再厉,循序渐进,严抓不懈。同时,通告郡内各县,所有防务核查、物资储备、城防加固事宜,务必精益求精,反复查验,不容有半分懈怠与疏漏!”
“诺!”身旁的郭嘉、荀攸、戏志才等人,以及随行的刘晔、顾雍,皆神色一肃,齐声应命。他们望向城外黑暗的目光,此刻也充满了与刘云一模一样的决然与信念。
夜色愈发深浓,寒风在城楼檐角发出呜呜的呼啸,如同战前的号角。但刘云知道,在这片寒冷的夜幕之下,他的庐江正在苏醒,正在积聚力量。民力已动,便如地火在冰封的大地下奔涌,只待那石破天惊的一刻到来,必将喷薄而出,改天换地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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