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安城的黎明似乎来得特别慢。吕布站在东门城楼上,看着东方天际那一线鱼肚白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天画戟冰凉的戟杆。戟刃上已经布满了细小的缺口,像锯齿一样——那是连日血战留下的痕迹。
城头上的士兵们倚着垛口打盹,鼾声此起彼伏。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:白天作战,晚上值班,中间抽空睡觉。每个人的眼窝都深陷下去,颧骨突出,脸上蒙着一层洗不掉的灰黑色。饥饿像无形的鞭子,抽打着每一个人。
“将军,您也歇会儿吧。”副将高顺小声说。这个三十出头的中年人左臂缠着绷带,是三天前被流矢射伤的。
吕布摇摇头:“叛军今天会来吗?”
“应该会吧。”高顺不确定地说,“不过最近几天,他们越来越敷衍了。”
是啊,敷衍。吕布想起昨天的战斗——如果那还能叫战斗的话。上午辰时,叛军战鼓擂响,三千步兵慢吞吞地出营列阵。他们在离城墙三百步的地方停下,既不前进也不放箭,就那么站着。城头的守军紧张地准备了一个时辰,箭都搭在弦上了,结果叛军又慢吞吞地退了回去。
从头到尾,双方连一支箭都没交换。
“他们在耗我们。”吕布喃喃道。不是耗兵力,是耗粮食,耗士气,耗最后一点希望。
远处叛军营寨的方向传来号角声。城头的守军立刻惊醒,手忙脚乱地抓起武器。吕布眯起眼睛望去,只见营门打开,一队骑兵当先冲出,后面跟着步兵方阵。看规模,大概五千人。
“准备作战!”魏续在城头高喊。
弓箭手们拉满弓弦,滚木礌石被推到垛口边,热油在铁锅里咕嘟咕嘟地冒泡。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。
然而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。叛军推进到离城墙两百步时,突然停了下来。骑兵在阵前来回跑动,扬起漫天尘土,步兵方阵则开始变换队形——从方阵变成圆阵,又从圆阵变回方阵,像是在演练。
“搞什么鬼?”成廉从南门赶过来,一脸不解。
吕布没有说话。他盯着叛军阵中那面“牛”字大旗,忽然明白了。这不是攻城,这是示威,是告诉他们:我们就在这儿围着,你们跑不了。
果然,折腾了半个时辰后,叛军鸣金收兵,整支部队秩序井然地退回营寨。城头的守军面面相觑,许多人的弓弦还绷着,手臂都酸了。
“这就完了?”一个年轻士兵茫然地问。
“完了。”老兵叹了口气,松开弓弦,“省点力气吧,明天还得来这一出。”
吕布走下城楼,心中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。叛军改变战术了。从最初的猛攻,到后来的佯攻,再到现在的围而不攻——他们在等,等长安自己崩溃。
回到将军府,陈宫已经在等他了。这位谋士的脸色也不好看,眼袋浮肿,显然也是一夜没睡。
“公台,粮食还能撑几天?”吕布直接问。
陈宫沉默片刻,伸出两根手指:“两天。王司徒昨天又清点了一遍,全城的存粮,只够所有人吃两天了。而且……这还是按最低标准算的。”
“最低标准是多少?”
“士兵每天半斤粮,百姓每天三两。”陈宫的声音很低,“就这,也只能撑两天。”
吕布一拳砸在桌上,震得茶盏跳起来。半斤粮,对一个每天要作战的士兵来说,连塞牙缝都不够。他自己这几天每顿只吃一个饼,到半夜就饿得睡不着,更何况那些普通士兵。
“王司徒怎么说?”
“司徒……”陈宫犹豫了一下,“司徒病了,高烧不退,还说胡话。医官说是急火攻心,加上劳累过度。”
吕布长叹一声。诛杀董卓的英雄,如今躺在床上奄奄一息,这世道真是讽刺。
“那三个求援的呢?”吕布问,“已经十九天了。”
陈宫摇头:“没有消息。城外被围得铁桶一般,就算他们能出去,也未必能到。就算能到,诸侯也未必会来。”
这话说得很实在,也很残酷。吕布沉默了。是啊,谁会为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天子,冒险来长安跟十万西凉军拼命?袁绍?他在图谋冀州。袁术?他想自己当皇帝。曹操?听说他父亲被杀,正在徐州屠城报仇。刘云?或许只有他。
也许……根本就不会有援军。
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吕布心里,让他打了个寒颤。如果没有援军,长安必破。到时候,天子会落入李傕之手,王允必死,他自己……大概也只能战死或者逃走了。
可貂蝉怎么办?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。
“将军,”陈宫忽然说,“我们得做最坏的打算。”
“什么打算?”
“突围。”陈宫压低声音,“选一支精锐,趁夜杀出去。能带走天子最好,带不走……至少保住火种。只要将军还在,就还有机会。”
吕布盯着陈宫,看了很久:“公台,你是让我放弃长安,放弃天子?”
“不是放弃,是保存实力。”陈宫坦然道,“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。将军,恕我直言,长安已经守不住了。与其所有人死在这里,不如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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