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砚舟站在江边的石阶上,手里还捏着那张《登府试》的诗稿。风把纸吹得哗啦响,他没动,眼睛盯着码头那艘画舫。船头挂着“州试专船”的官灯,灯罩裂了一道缝,光歪歪地照在甲板上。
他知道这船不对劲。
赵氏倒了,账本上的名字还没浮出来。那柄无字黑扇还在茶楼桌上,人却不见了。他摸了摸袖子里的短刀,刀柄冰凉,但握着踏实。
阿福提着考篮走过来,喘着气说:“少爷,行李都放舱里了。”
陈砚舟点头,抬脚上了跳板。木板吱呀一声,老张从船尾转过身来,脸上挤出笑:“陈公子来了,快请进舱。”
老张说话时眼神飘向江面,手在腰间擦汗,动作慢半拍。陈砚舟不动声色扫了一眼他的手掌——虎口有厚茧,不是撑船磨出来的,倒像常年握斧头留下的。
他走进舱门,目光一扫。舱底靠墙摆着两支木桨,一支横着,一支斜插在支架里。他假装弯腰放包袱,顺手把斜插的那支抽出来,拖到卧榻旁边,轻轻靠墙立好。
“陈公子要睡了?”老张在门口问。
“还不困。”陈砚舟坐下,掏出笔墨纸砚摆在小几上,“我写点东西。”
老张应了一声,转身去掌舵。脚步声踩在甲板上,不稳,像是故意放轻,反而显得更刻意。
天黑得早。江面起了雾,白茫茫一片贴着水飘。陈砚舟没点灯,坐在榻上闭眼假寐,耳朵听着水流声。水声往左偏急,说明船在逆流往北走,偏离了官道水路。
他睁开眼,手指在《唐诗三百首》上轻轻一划。书页自动翻动,一行字浮现出来:
“船危心不危,智破千层浪。”
墨迹刚成,一股暖流从指尖窜上来,脑子一下子清明。这不是安慰,是提醒。危险已经到了门口。
他把纸笔拿出来,写下三行字:
申时三刻,船离码头。
戌时整,航向偏北。
亥时初,岸有火光呼应。
写完收进怀里。外面传来脚步声,老张下了舵台,往船尾走去。陈砚舟悄悄挪到舱壁缝隙前,眯眼看去。
老张站在船尾栏杆边,对着岸边低语。那边树影下站着一个人,手里举着火把,光被树挡着,只露出一角红。
听不清话,但风送来几个字:“……冰山区……必让他葬身鱼腹……”
陈砚舟眼皮没眨。
老张说完转身,手里闪过一道光。他低头一看,是块铜牌,半个巴掌大,边缘带齿,像军中用的驿令。民间船工不可能有这种东西。
他退回卧榻,不动声色把刚才记的纸又看了一遍。脑子里过了一遍线索:赵氏背后有人递信;账本上有三皇子府预付定金;茶楼那柄无字黑扇是萧景珩的习惯;现在连军驿令牌都出现了。
这不是家宅阴谋,是朝廷里的手伸下来了。
他冷笑一声,把纸折小塞进内袋。看来这次不是想让他落榜,是想让他死。
老张回到舵台,船继续往北走。雾越来越浓,江面只剩一条灰线分隔天地。陈砚舟躺下,盖上薄被,闭上眼。
但他没睡。
手指一直搭在《唐诗三百首》上,书页温热,像藏着心跳。
半夜,船晃了一下。
陈砚舟睁眼,听见外面有人低声咳嗽。是老张,声音压得很低,但听得出来紧张。他坐起来,摸了摸短刀,又听了听水声。
水流变缓了,带着碎冰碰撞的咔咔声。
他掀开被子下榻,走到舱门缝往外看。江面全是浮冰,大小不一,随流打转。远处一座山影矗立,山顶积雪未化,像趴着一头白虎。
冰山区到了。
老张站在舵旁,一手扶舵,一手攥着那块铜牌。他抬头看了看天,又低头调了调罗盘,然后缓缓把舵往右打。
船头开始转向,直冲着一块巨大的浮冰撞去。
陈砚舟没动。
他知道这时候冲出去没用。老张既然敢动手,船上肯定还有后招。他退回卧榻,抓起那支移过来的木桨,放在腿边。
桨身结实,一头削尖,是他唯一能用的武器。
外面脚步声靠近,老张进了舱门。
“陈公子,夜里冷,我给您加床毯子。”
陈砚舟躺着不动:“不用了,我不冷。”
老张站在门口没走,眼睛扫了一圈舱内,最后落在那支木桨上。他眉头一皱:“这桨怎么在这儿?”
“我怕夜里起风,想拿来顶门。”陈砚舟坐起来,揉了揉眼睛,“您这么晚还不休息?”
“哦,我……看看航向。”老张干笑两声,“快到安全区了,再走两个时辰就进官道。”
陈砚舟点头:“辛苦您了。”
老张退出去,舱门关上。
陈砚舟没躺下。他把木桨横在膝上,右手摸到《唐诗三百首》的封面。书页又动了一下,浮现出四个字:
“静待其变。”
他笑了。
外面,船头离那块大浮冰只剩十丈。
老张双手死死握住舵柄,额头冒汗。他咬牙,用力把舵往右推到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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