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86年3月3日的哈尔滨宾安县,春寒还裹着残冬的冷意。县城主街的积雪化得七零八落,露出黑黢黢的柏油路面,风一吹,卷着雪粒子往人衣领里钻,冻得人缩着脖子直跺脚。
爸爸骑着那辆“永久”二八大杠,车后座绑着个小棉垫,妈妈裹着棉袄坐在上面,怀里用两层厚棉被裹着刚出生的我。车把上挂着网兜,里面装着给妈妈补身子的鸡蛋和红糖,网兜晃悠着,偶尔蹭到车把,发出“哗啦”的轻响。爸爸骑得慢,车轮碾过融雪积成的水洼,溅起的泥点沾在裤脚,他却半点不在意,只时不时回头问:“孩子没冻着吧?”
我们家早不是农村那三间土坯房了。两年前爸爸带着从部队转业的钱,在县城最热闹的街口盘下了个小门面,开了家“夜来香歌舞厅”。红底黄字的霓虹灯牌一亮,晚上能映亮半条街,成了宾安县年轻人扎堆的地方。凭着这生意,家里是我们村第一批在县城里买得起房子,搬出来的人家。村里的同龄人都羡慕我妈,说老郭家的二丫头好福气,县城里买了房,享福去了。可谁又能想到妈妈此时在崩溃的边缘挣扎。
回到家里妈妈刚进门,就看见姥姥穿着蓝布棉袄,手里攥着带红喜字的搪瓷缸,缸里的红糖水早凉透了,听见动静,姥姥猛地抬头,原本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聚了光,起身时膝盖“咯吱”响了一声,差点碰到桌子。可算回来了!孩子……咋样啊?”
没等爸爸开口,妈妈抱着我就扑到姥姥怀里,眼泪“唰”地砸在姥姥的蓝棉袄上,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湿痕。她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叶子,连话都说不囫囵:“妈!医生说……说东子有先天心脏病,还说……还说这孩子活不长啊!”怀里的我似乎也感受到了妈妈的悲伤,小鼻子抽了抽,轻轻哼唧了一声,小脸蛋泛着不正常的苍白,连嘴唇都是淡紫色的,看着就让人心疼。
姥姥没哭,只是用粗糙得手,拍了拍妈妈的背,又小心地接过我。她的手指碰着,裹我的棉被,先摸了摸我的脚,确认没凉着,才掀开棉被一角。我的小拳头攥得紧紧的,指甲盖泛着白,呼吸轻得像根飘在半空的棉絮,胸口起伏得极浅,仿佛下一秒就要停了。姥姥的手指在我脸上轻轻蹭了蹭,那触感比棉花还软,她才抬头朝妈妈摆了摆手:“别哭,先把孩子抱到炕上去,别冻着他。”
妈妈这才醒过神,连忙把我放到炕上,床上铺着给我做的小褥子,布面印着大红的牡丹,针脚细密,是姥姥前几天特意从农村缝好送来的。姥姥跟进来时,从棉袄内袋里摸出个叠成三角形的小红布——
“把这个给东子贴身戴着。”姥姥把红布递过来,手指捏着布角,眼神沉得像松花江的冰面,“别让给他摘下来,洗澡别碰湿了,任何时候都得用红绳系在脖子上,千万不能丢,丢了就麻烦了。”
妈妈攥着红布,眼泪还在掉,却看见姥姥从柜子里的,针线笸箩里摸出一把小剪刀。他把我的额头露出来,在我额头上剪了一撮细软的胎毛,那胎毛带着点淡淡的金色,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,还没沾过半点尘土。
“咔嚓”一声轻响,姥姥剪下一小撮胎毛,用提前搓好的红绳轻轻捆住——接着小心翼翼地用红纸包上。
“妈!你这是要干啥?”
“你别慌,听我说。”姥姥的目光落在我苍白的小脸上,语气里带着点惋惜,又带着点笃定,“这孩子不是普通的孩子,他是天上的仙童,是真童子下凡。不是咱凡间留得住的命。”
“啥……真童子?”妈妈愣住了,眼泪都忘了掉,愣愣地看着姥姥。她跟着爸爸在县城做生意,早就听惯了歌舞厅里的流行歌、酒桌上的客套话,老家那些“仙家”“童子”的说法,早被她抛到了脑后,只知道姥姥帮人“看事儿”,却从没听过这么玄乎的话。爸爸也站在一旁,眉头皱得紧紧的,烟卷夹在指间忘了抽,烟灰掉在裤腿上都没察觉——他知道姥姥的脾气,没十足把握的话,绝不会轻易说出口。
姥姥叹了口气,把我往炕里挪了挪,又掖了掖棉被,声音压得更低了,像是怕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听见:“他身上的元神,是王母娘娘身边伺候的童子。蟠桃大会的时候,这孩子嘴馋,趁看管的仙娥转身去拿玉盘,偷偷溜到御案前,喝了王母娘娘的玉酒,还不小心打翻了琉璃盏,酒洒了一地。玉帝本想把他打下凡间受苦,王母心软,说这孩子年纪小,不懂事,让他下来历练一下,磨磨性子,再回天庭当差。”
“可真童子的魂,本就不属于凡间。”姥姥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小耳垂,动作温柔得能掐出水来,“他们的魂灵太干净,也太轻,就像手里攥着的雪,攥得越紧,化得越快。在凡间待得越久,身子就越弱,毕竟不是多大的罪过,顶多熬到三岁,惩罚够了,就得回去。”
“回去?咋回去啊?”妈妈刚问出口,突然反应过来姥姥话里的意思,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,幸好爸爸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。她的眼泪又汹涌起来,抓着姥姥的胳膊,指甲都快嵌进姥姥的棉袄里,声音里满是绝望:“你是说……东子死了,就回天上了?不行!我不叫他回去!他是我儿,我刚把他生下来,咋能让他走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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