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家派来的打手虽然暂时退去,但那种如同阴云罩顶般的压迫感,却并未在林家沟上空消散。张春梅经过那日的惊吓,着实病恹恹地在家躺了两天,不敢再轻易去公社招惹王家,但那双眼睛里沉淀下来的,是更深的怨毒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。村里关于林小芳的流言,在她刻意的低调和闭门不出下,暂时平息了些许,但潜流的暗涌,往往更为致命。
林晓兰深知,暂时的平静之下,酝酿着更大的风暴。王家的报复绝不会停止,张春梅也绝不会甘心认栽。她必须利用一切机会,尽快提升自己,织就属于自己的关系网。
就在这时,公社赤脚医生培训班,正式开班了。
开学这天,秋高气爽。公社卫生院的大院子里,挤满了来自各个大队的学员,大多是与林晓兰年纪相仿的年轻人,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和一丝忐忑。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、草药以及青春躁动混合的气息。
林晓兰穿着一身干净的旧衣,背着母亲连夜为她缝制的崭新布包,安静地站在人群边缘。阳光洒在她身上,勾勒出她愈发清丽出尘的侧影,灵泉的长期滋养让她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出挑,引来不少或明或暗的注视。她微微垂眸,感知力却如同无形的蛛网,悄然蔓延开来,捕捉着周围各异的气息——好奇、羡慕、嫉妒,以及……一道格外令人不适的、黏腻而充满占有欲的目光。
她抬眼望去,只见不远处的廊柱下,王彪正斜倚在那里,嘴里叼着根草茎,一双三角眼毫不避讳地在她身上逡巡,嘴角挂着那种令人作呕的、自以为是的痞笑。他身边还围着几个同样流里流气的跟班。
果然来了。
林晓兰心中冷笑,面上却不动声色,只是淡淡地移开了目光,仿佛他只是路边的一粒尘埃。这种无视的态度,反而让王彪觉得受到了挑衅,脸色阴沉了下来。
开班仪式由卫生院院长和几位资深医生主持。领导讲话结束后,学员们被分成几个小组,由指定的老师带领,熟悉卫生院环境和学习纪律。
林晓兰被分在了李医生的小组。李医生就是上次主考她的那位面容严肃的老医生,以医术精湛、要求严格着称。他显然还记得林晓兰这个“头名”,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,微微颔首,算是打过招呼。
就在小组集合,准备跟随李医生去参观药房时,一个穿着白大褂、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医生快步走了过来,在李医生耳边低语了几句。
李医生皱了皱眉,目光扫过队伍,最终落在了林晓兰身上,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:“林晓兰同学,你跟我来一下,赵院长要见你。”
赵院长要见她?
不仅林晓兰一愣,小组里的其他学员也都投来了惊讶和探究的目光。王彪更是眯起了眼睛,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和不善。
林晓兰心中快速思索,面上保持着镇定,应了一声:“是,李医生。”便跟着那位年轻医生,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,离开了队伍。
年轻医生带着她,没有去院长办公室,而是穿过一道侧门,来到了卫生院后院一个相对僻静的小花园。这里绿树成荫,环境清幽,与前面的嘈杂仿佛两个世界。
只见葡萄架下,站着两个人。一位是头发花白、面容和蔼的赵院长。而另一位……
那人背对着她,身姿挺拔如松,穿着一身笔挺的绿军装,虽然没有佩戴帽徽领章,但那股经过严格训练和战场洗礼才有的、渊渟岳峙般的气场,却瞬间攫住了林晓兰的全部心神!
仿佛是感应到她的到来,那人缓缓转过身。
阳光透过葡萄叶的缝隙,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依旧是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,鼻梁高挺,嘴唇紧抿,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冷硬和刚毅。
陆建军!
竟然是他!
他看到林晓兰,眼中也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,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见她。
赵院长笑呵呵地开口,打破了瞬间的凝滞:“晓兰同学来了。来来,我给你介绍一下,这位是部队下来调研的陆建军同志。陆同志,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,我们这期培训班基础最好的学员,林晓兰。”
陆建军的目光落在林晓兰身上,比起上次在黑市巷口的仓促一瞥,这次他看得更为仔细。眼前的少女,比记忆中更加清丽夺目,那双眼睛清澈见底,却似乎蕴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……一丝不易察觉的坚韧?她站在这里,不卑不亢,仿佛一株风雨中悄然挺立的翠竹。
“陆同志。”林晓兰压下心中的波澜,依着礼节,微微躬身问好。她没想到,与他的第二次相遇,会是在这样的场合,以这样的身份。
陆建军微微颔首,算是回礼,声音依旧是那种低沉的调子,听不出什么情绪:“林晓兰同志。”
赵院长继续笑道:“陆同志这次来,是想了解一下我们基层医疗卫生的情况,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合作或者提供帮助的地方。晓兰啊,你基础好,悟性高,这段时间就由你,配合一下陆同志的工作,带他熟悉一下咱们培训的情况,有什么需求,你也帮忙协调一下。这也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嘛!”
让她配合陆建军的工作?
林晓兰心中一动。这看似是一个临时任务,但……这何尝不是一个接近他、了解他,甚至……未来或许能借力的绝佳机会?
她抬起眼,正好对上陆建军那双审视中带着探究的目光。
机遇,总是与挑战并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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