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守诚到访那日,苏州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。
林府上下一派忙碌景象,一扫往日因洋务和家事带来的沉闷之气。
林怀远亲自站在二门等候,足见对这位故交的重视。
马车辘辘,停在府前。
车帘掀开,一位年约五旬、清癯矍铄的老者躬身下车。
他一身半旧的藏青色素面直裰,外罩一件玄色马褂,头戴同色瓜皮小帽,衣着简朴,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。
面容清瘦,双目炯炯有神,颌下三缕长须已见花白,梳理得一丝不苟。
手中拄着一根黄杨木手杖,杖身光滑温润,显然年月已久。
“守诚兄!一别经年,风采依旧啊!”
林怀远快步上前,拱手笑道,语气中带着难得的真切热情。
赵守诚拱手还礼,声音清朗:“怀远兄,叨扰了。
江南烟雨,最是养人,我看你倒是有些清减了,可是为这江南繁剧事务所累?”
两人把臂同行,进入花厅。
侍女奉上香茗。
“守诚兄此次南下,所谓何事?”林怀远问道。
赵守诚轻呷一口茶,放下茶盏,叹了口气:“唉,不过是些俗务。
受几位老友所托,去上海看看江南制造局和轮船招商局的近况。
你也知道,如今朝中……嘿,守旧之声日盛,这洋务之事,是越办越难了。
李中堂在朝中,也是独木难支啊。”
林怀远深有同感:“谁说不是呢!拨款层层克扣,办事处处掣肘。
便如我这苏州,前几日英人火轮撞沉我粮船,反倒诬我船只违规,最后竟不了了之!实在令人愤懑!”
“弱国无外交啊。”赵守诚轻轻一句,道尽了辛酸。
“归根结底,还是我朝积弱,技不如人,器不如人。
若不能自强,此类事情,只会越来越多。”
两人谈起国事,皆是唏嘘不已。
厅内一时陷入沉闷。
林怀远见时机成熟,话锋一转,笑道:“守诚兄乃当世博学通达之士,见识非凡。
小弟家中有一稚子,病后偶得‘宿慧’,于西学格致颇有奇思,行事亦不同常童。
今日恰逢其会,不知守诚兄可否拨冗一见,稍加点拨?”
“哦?”赵守诚来了兴趣,他游历甚广,见过不少聪慧孩童,但“宿慧”之说,倒是稀奇。
“怀远兄如此推崇,想必令郎定有不凡之处。快快请来一见。”
林怀远示意下人去请林承志。
不多时,林承志穿着一身合体的湖蓝色小长袍,步履沉稳地走进花厅。
他对林怀远和赵守诚恭敬行礼:“儿子给父亲请安。见过赵世伯。”
举止从容,不卑不亢。
赵守诚仔细打量着林承志。
这孩童面容清秀,眼神清澈明亮,与自己对视时,竟无半分寻常孩子的怯懦,反而带着一种探究与了然的神色。
心中暗暗称奇。
“贤侄不必多礼。”赵守诚温和一笑,随意问道。
“听闻贤侄近日在研读西学格致之书?不知都读了些什么?”
林承志从容应答:“回世伯,小子愚钝,只是胡乱翻看些《格致启蒙》、《汽机发轫》、《远镜说》之类的浅显书籍,偶有不解,自行揣摩罢了。”
“自行揣摩?”赵守诚眼中兴趣更浓。
“那我考考你,你可知这蒸汽机,其力源自何处?为何能推动万钧巨轮?”
这是一个颇为专业的问题,远超普通孩童的知识范畴。
林怀远不禁有些紧张地看着儿子。
林承志略一思索,尽量用通俗的语言回答:“回世伯,小子以为,其力源于‘热’。
水受热化为蒸汽,体积暴增,产生巨大压力。
推动汽缸内活塞往复运动,再通过曲轴连杆,将往复之力转为旋转之力,便可驱动轮轴。
其核心,在于能量之转换,热能转为机械之能。”
林承志不仅说出了原理,更提到了“能量转换”这个相对超前的概念!
虽然用词古朴,思想内核已然触及经典物理学的范畴!
赵守诚原本悠闲端着茶盏的手顿住了。
他猛地坐直身体,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承志。
“能量转换?此说……甚是新奇!你是从何书中看来?”
他自问博览西书,却从未见过如此精辟的概括。
“是小子自己胡思乱想,让世伯见笑了。”
林承志谦逊道,心中却想,这只是初中物理知识罢了。
赵守诚放下茶盏,神色变得无比认真。
他不再将林承志视为普通孩童,而是如同对待同辈学人一般,接连提出了几个更深入的问题,涉及光学、力学甚至简单的电学原理。
林承志对答如流,虽然有些地方为了符合时代认知,表述得比较模糊。
但其思维的逻辑性和知识的系统性,让赵守诚这个见识过西方科技的人惊叹不已!
“奇才!真是奇才!”赵守诚忍不住抚掌赞叹,转向林怀远。
“怀远兄,令郎岂止是‘宿慧’,简直是生而知之者!假以时日,其成就必不可限量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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