客厅里弥漫着房东太太煮咖啡的浓郁香气,以及一丝来自霍华德身上古龙水的味道。
霍华德脱下了礼帽,露出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灰白色头发。
他脸上挂着那副林承志早已熟悉的、仿佛经过精密计算的温和笑容,眼神深处却比在春田市时,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探究和……审慎。
“林同学,别来无恙?”霍华德的声音依旧保持着那种令人不适的、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。
“剑桥的学术氛围,看来确实更适合你这样的英才。
听说你在这里的学业依旧名列前茅,真是令人欣慰。”
林承志心中警铃大作,面上却不动声色,微微躬身:“霍华德先生,没想到您会来剑桥。请坐。”
他示意对方坐在那张绒面沙发上,自己拉过一把硬木椅子,坐在对面,保持着距离。
房东太太端上两杯咖啡,好奇地看了两人一眼,便识趣地退回了厨房。
“是啊,来处理一些法律上的事务,顺便……看看几位老朋友。”
霍华德轻轻搅动着咖啡,银勺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他的目光扫过客厅简单的陈设,最终落在林承志沉静的脸上。
“说起来,林同学离开春田市后,威尔逊牧师很是挂念。
他一直希望你能在主的道路上走得更稳,对于你……嗯……选择哈佛的道路,虽然理解,但总觉有些遗憾。”
林承志端起咖啡,抿了一口,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。
“感谢威尔逊先生的挂念。
每个人对道路的理解不同,我尊重他的选择,也坚持自己的方向。”
林承志不想在旧事上纠缠,直接问道,“霍华德先生今日来访,不知有何指教?”
霍华德放下咖啡勺,身体微微前倾,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,变得有些郑重。
“指教谈不上。只是……听到一些风声,关于林同学在金融方面,似乎展现出了一些……非凡的兴趣和才能?”
林承志的心脏猛地一缩!
来了!他果然是为了这个而来!
是在波士顿经纪行的事情走漏了风声?
还是他频繁研究财经报刊引起了注意?
或者,仅仅是试探?
林承志面上依旧平静,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。
“金融方面?霍华德先生恐怕是误会了。
我一名学生,学业尚且繁忙,哪有余力关注那些复杂的市场波动?
只是偶尔阅读报刊,了解些社会经济动态,作为知识的补充罢了。”
霍华德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林承志,仿佛要穿透那张年轻镇定的面孔,看穿他内心的真实想法。
“哦?仅仅是补充知识吗?”霍华德拖长了语调。
“可我听说,前不久波士顿市场上,有一位神秘的‘东方人’,对纽约中央铁路的走势判断极其精准,小有斩获。
而那个时候,林同学似乎……也恰好在波士顿频繁活动?”
林承志背后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。
他们果然知道!
虽然可能不清楚具体操作细节和金额,但已经将他和波士顿的金融活动联系了起来!
是比利那次报警后的后续调查?
还是霍华德在波士顿也有自己的眼线?
林承志强迫自己冷静,大脑飞速运转。
绝对不能承认!否则后患无穷!
他脸上露出一个略带自嘲和无奈的笑容:“霍华德先生,您说的这件事,我也有所耳闻。
但您觉得,一个像我这样的留学生,可能拥有影响市场、甚至进行卖空操作的资金和渠道吗?
那次去波士顿,纯粹是为了查阅资料。
至于您提到的什么‘东方人’和精准判断,恐怕是市场传言,以讹传讹罢了。
或许……是有人看到了我这个与众不同的东方面孔,产生了不必要的联想?”
霍华德沉默了片刻,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。
林承志的解释,从常理上看,确实无懈可击。
但他直觉感到,这个中国少年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。
“或许……真是我多心了。”
霍华德终于笑了笑,重新靠回沙发背,眼神中的探究并未减少。
“不过,林同学,作为长辈,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。
金融市场波谲云诡,深不可测,多少英雄豪杰折戟沉沙。
你年纪尚轻,才华横溢,未来前途无量。
切莫因为一些……虚无缥缈的诱惑,而误入歧途,毁了自身和大好前程。
脚踏实地,钻研学问,才是正理。”
“谢谢您的提醒,霍华德先生。我会牢记在心。”
林承志微微颔首,语气恭敬,眼神没有丝毫退缩。
霍华德知道今天恐怕难以得到确切的答案,站起身,重新戴上礼帽。
“好了,我就不多打扰了。希望林同学在剑桥一切顺利。哦,对了,”
他走到门口,仿佛想起什么,回头说道,“威尔逊牧师让我转告你,他虽然对你的选择感到遗憾,但依旧会为你祈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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