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府的花厅今夜灯火通明。
四盏从英国进口的煤气吊灯将厅内照得亮如白昼。
厅内原有的太师椅和茶几被暂时移到一侧。
中间一张长条形橡木会议桌,周围摆放着十几把高背雕花椅。
桌上铺着洁白的亚麻桌布,摆放着银质墨水台、象牙笔筒和几叠空白信笺。
盛宣怀坐在主位,身穿一袭深紫色团花绸袍,外罩玄色马褂。
他手中把玩着一对和田玉球,玉球在掌心轻轻转动,发出温润的摩擦声。
他的脸上挂着惯常的笑容,眼神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陆续入座的宾客。
受邀前来的共有六人,分坐长桌两侧,都是盛宣怀精心挑选的幕僚、心腹和洋务干才:
左侧首位,是一位年近六旬、面容清癯、留着山羊胡的老者,穿着青色长衫。
此人是盛宣怀的幕宾之一,前翰林院编修周鼎臣,学问渊博,思想相对保守,对西学持怀疑态度。
周鼎臣下首,是一位四十出头、戴金丝眼镜、穿着藏青色西式三件套的瘦高男子。
他是盛宣怀从江南制造局挖来的技术骨干,名叫徐光启,精通算学和机械,曾参与过“平远”号炮舰的监造,是洋务派中的实干派。
徐光启旁边,坐着一位三十五六岁、面皮白净、神情略显倨傲的官员,身穿五品白鹇补服。
此人是总理衙门章京钱维汉,此次南下公干,被盛宣怀特意请来。
右侧首位,是一位金发碧眼、留着浓密络腮胡的洋人,约莫五十岁,穿着笔挺的黑色礼服,领口系着白色领结。
他是英国汇丰银行上海分行的经理,约翰·卡文迪什,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。
卡文迪什下首,是一位四十许的华商,他是上海滩有名的买办李秋生,主要代理美国纺织机械,与盛宣怀的生意往来密切。
最后一位,坐在右侧末席的,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,穿着竹布长衫,神情略显紧张。
他是盛宣怀新近提拔的文案,名叫李文彬,负责翻译和整理外文技术资料,对世界最新科技动态颇为关注。
这六人,涵盖了保守派、技术派、官场派、外国派、商贾派和新锐派,形成了一个小小的“考场”。
林承志在管事引导下步入花厅时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。
安德烈亚斯作为随从,没有入席,安静地侍立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。
“晚生林承志,见过盛大人,见过诸位先生。”
林承志向主位的盛宣怀和在座众人团团一揖。
“林公子来了,请坐。”盛宣怀笑着指了指长桌另一端,正对着自己的空位。
“诸位,这位就是老夫日前提起的,从美利坚归来的林承志林公子。
林公子在海外经营有方,且心系故国,学识广博。
今日请诸位来,便是想听听林公子对当今时务、中外大势的高见,大家畅所欲言,不必拘束。”
林承志在指定位置落座,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座诸人。
“林公子,”盛宣怀开门见山。
“你久居海外,对泰西各国之强盛,想必有切身感受。
依你之见,西洋列强之所以船坚炮利、国力日盛,其根本何在?”
林承志略一沉吟,缓缓开口:“回大人,晚生以为,西洋之强,根植于四样东西。
一曰格致之学(自然科学),二曰机器之利(工业革命),三曰商贾之道(资本主义经济),四曰律法之治(法治与社会契约)。
此四者相辅相成,格致之学催生机器,机器之利滋养商贾。
商贾积累财富又反哺格致与机器,而律法则保障此循环有序运转,限制强权,保护产权与创新。”
在座不少人微微点头,尤其是徐光启和李文彬,眼中露出赞同之色。
周鼎臣却冷哼一声:“林公子此言,未免过于推崇西法。
我中华数千年文明,礼仪教化,岂是蛮夷可比?
其所恃者,不过奇技淫巧,蛮力而已。
若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,远不及我圣贤之学。”
林承志不慌不忙,转向周鼎臣,拱手道:“周老先生所言极是,中华文明博大精深,晚生不敢忘本。
然晚生以为,文明各有长短。
我中华长于伦理秩序、人文艺术,此乃我之瑰宝。
西洋长于格致探索、器物制造,此亦彼之利器。
当今之世,列国相争,犹如战国。
若空有礼义而无坚船利炮,则如宋襄公之仁,徒留笑柄。
晚生愚见,当取彼之长,补我之短,方能保我文明不绝,进而发扬光大。”
周鼎臣张了张嘴,想反驳却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,哼了一声,端起茶碗不再言语。
钱维汉开口,带着京官特有的腔调:“林公子既说取长补短,那我问你。
如今朝廷力行洋务,建船厂,开矿务,设电报,办铁路,耗费巨万,为何成效不彰?
民间乃至朝中,非议之声不绝,言其‘虚耗国帑,徒肥私囊’,你又作何解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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