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村口山坡陈国忠家出来时,午后的日头已经往西斜了不少,空气中的暑气虽未完全消散,却也多了几分微风带来的凉意。陈炎没有立刻驱车上路往家赶,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,思忖片刻后,果断在路口调转方向,绕了一段不算近的弯路,径直朝着秦兰母女居住的城东惠民小区驶去。他心里始终记挂着秦兰创业的事,之前那场突如其来的风波,难保不会让母女俩心绪不宁,可又怕自己贸然上楼会打扰她们休息,便将那辆深蓝色的皮卡稳稳停在了小区大门旁的老槐树下。浓密的树荫像一把巨大的绿伞,刚好遮住大半车身,隔绝了午后残留的燥热。陈炎降下车窗,手肘搭在窗沿上,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,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,远远望向秦兰家所在的三楼窗口——那扇窗户里亮着暖黄色的灯光,光线柔和得像一层薄纱,隐约能看到窗帘后有两道纤细的人影在轻轻晃动,像是在收拾杂物,偶尔还能传来几句细碎的说话声,听不清具体内容,却透着一股安稳的气息。确认母女俩已然平安在家,并未被之前的事过多影响,他悬着的一颗心才彻底落了地。随后他掏出手机,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,给市区公司的助理发了条措辞恳切又格外细致的信息,反复叮嘱对方务必在今晚八点前,把东门县开发区最新的商业规划蓝图、详细到每一项条款的招商优惠政策,还有不同地段商铺的租金明细、物业费标准,甚至连周边配套设施的分布情况都要整理在内,全部汇编成册后打包发送到自己的邮箱。秦兰的创业梦是她后半辈子的指望,也是她从过去的困境里走出来的底气,陈炎半点不敢耽搁,只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,帮她把前期的路铺得平坦些,少走些不必要的弯路。处理完这桩心事,陈炎才缓缓调转方向盘,沿着蜿蜒曲折的乡间水泥路往自己家赶。此时夕阳已然西斜,橘红色的余晖如同融化的熔金,将半边天空染成了一片温柔的火海,连带着天边的云彩都被镀上了一层暖橙色调,边缘还泛着些许淡淡的粉紫。道路两旁的稻田被晚霞映照得金灿灿的,沉甸甸的稻穗垂着脑袋,像是累极了的孩童,风一吹,便发出“沙沙沙”的声响,像是无数细碎的银铃在低声吟唱着丰收的歌谣,又像是田埂间藏着的小精灵在窃窃私语。合作社的筹备事宜已经和石娃初步敲定,土地流转的范围、优质稻种的选定、前期资金的筹备等各项流程都在稳步推进;秦兰创业所需的资料也安排助理加急整理,这两件压在心头许久的大事总算有了眉目,陈炎悬着的两颗心总算都落了地。可刚松了口气,他又不由得想起了刚到养牛场没多久的张玉香——她母亲过世还不到一个月,心底的 grief尚未完全消散,眉眼间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落寞,身体也还没彻底恢复元气。下午陪着自己去见陈国忠时,她又得强撑着精神应酬,全程笑脸相迎,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,连说话都要在心里反复斟酌,生怕有丝毫懈怠影响了合作,想必此刻早已累得筋疲力尽。想到这里,陈炎心里一阵心疼,下意识地踩下油门,皮卡的引擎发出轻微却有力的轰鸣,车速悄然加快,车轮碾过路面的碎石,溅起细小的尘土,他只想早点回到家,让她好好歇着。一路疾驰,穿过几片长势喜人的稻田和两个炊烟袅袅的小村庄,终于抵达家门口。刚把车稳稳停进院子,陈炎就看到张玉香正站在门口的青石板台阶上静静等着他。晚风轻轻吹起她淡蓝色的衣角,勾勒出纤细单薄的身形,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发梢,泛着淡淡的金光,让她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温柔,又带着几分易碎的脆弱。陈炎快步走上前,自然地伸出手牵住她的手,指尖触到她掌心传来的微凉温度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忍不住柔声问道:“等很久了吧?怎么不在屋里歇着?外面风大,仔细吹着凉了。”张玉香轻轻摇了摇头,脸上露出一抹浅淡却温柔的笑意,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,带着些许疲惫的沙哑:“刚站这儿没多久,想着你该回来了,出来等一等,能第一时间看到你,也放心些。”两人并肩走进屋内,推开厚重的木门,一股夹杂着柴火香和淡淡草木香的暖意扑面而来。陈炎先扶着张玉香在客厅靠窗的柔软藤椅上坐下,又转身从衣柜最上层翻出一条干净的浅灰色纯棉薄毯,细心地搭在她的肩上,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肩膀,感受到布料下传来的微凉体温,愈发心疼,柔声叮嘱:“你先坐着歇会儿,刚从陈国忠那儿回来,肯定累坏了。我去厨房给你做晚饭,都是你爱吃的,也补气血。”说完,他拎起方才从镇上老字号铺子里买回来的满满一竹篮食材,径直走向了厨房——竹篮里装着特意为张玉香挑选的散养乌鸡,肉质紧实不柴,皮下脂肪分布均匀;还有品相上乘的长白山人参,根茎饱满,纹路清晰,带着淡淡的药香;新鲜的黄牛肉带着刚宰杀的淡淡肉香,纹理分明,一看就很新鲜;以及清晨带着露水的嫩竹笋,外皮鲜嫩,剥开后能闻到清甜的气息。这些全都是补气血、好消化的食材,是他特意绕路多走了两里地,去镇上最靠谱的老铺子精挑细选来的,就想给刚经历丧母之痛、身体还虚弱的张玉香好好补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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