集装箱板房会议室的冷气嘶嘶作响，却吹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。墙上“工地天眼”系统的几个监控屏幕，正以更高的频率刷新着卡诺部落集市及北侧疏浚区的画面。无人机俯瞰的镜头下，集市像一块镶嵌在红土地上的、色彩斑斓的补丁，人流如织，牲畜穿行，看似平静。
林薇站在屏幕前，手指点着集市外围几个不易察觉的角落：“卡鲁，放大这几个点。”
画面拉近。集市边缘，几棵猴面包树的稀疏树荫下，几个穿着崭新迷彩背心、腰间鼓鼓囊囊的年轻人格外扎眼。
他们不像其他摊贩那样吆喝买卖，而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，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，不时拦住路过的行人，塞给他们一个巴掌大的小方块——正是卡鲁给林薇看过的那种廉价收音机。拿到收音机的人，有的面露好奇立刻打开，有的则显得犹豫甚至抗拒，但很快被同伴拉走，围在一起听着什么，脸上表情变幻不定。
“就是他们，‘自由战士’的人，领头的那个高个子就是马库斯！”卡鲁指着屏幕上一个身材魁梧、剃着莫西干头的青年，咬牙切齿地说，“天天在这儿散播毒药！”
“他们说的‘污染鱼死光’，有证据吗？或者，有没有人真的看到死鱼？”林薇冷静地问负责环保监测的工程师老吴。老吴是个皮肤黝黑、戴着厚眼镜的技术宅，闻言立刻调出平板电脑上的数据。“林工，绝对没有！我们港区自己的海水监测点，还有环保部门在渔场那边的独立监测站，数据都是联网实时共享的！”
老吴指着屏幕上密密麻麻但都在正常区间的曲线图，“PH值、溶解氧、重金属、油污…所有指标完全符合甚至优于标准！渔场那边，上周还有渔船回来，一网下去收获不错，集市上天天有新鲜鱼卖呢！这谣言…纯粹是睁眼说瞎话！”
“睁眼说瞎话，但只要说得够多、够响，总有人会信，尤其是当他们看到‘自己人’穿着新衣服、拿着新东西在说的时候。”安保组长赵大刚，一个脸庞刚毅、身材敦实的前维和士兵，沉声道。
他指着屏幕上那些聚集听收音机的人群，“林工你看，他们专挑老人和没怎么读过书的年轻人下手。这些人对新技术、大项目本来就有点敬畏和疏离，更容易被煽动。”
林薇的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些或茫然、或愤怒、或被蛊惑的脸，又看向窗外烈日下繁忙有序的港口工地。一道无形的裂痕，正随着那些廉价的电波，在这片土地上蔓延。谎言就像火星，一旦落在干燥的柴堆上…
“我们不能被动挨打。”
林薇的声音不高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，“老吴，把你那些监测数据，尤其是渔场那边渔船收获的照片和视频，整理成最直观的、当地人能看懂的东西——图片、短视频，配上简单的斯瓦希里语说明。卡鲁，你找几个在工地上人缘好、又来自卡诺部落或者其他受影响部落的工人，让他们下班后带着这些‘证据’回自己村子、去集市上，找亲戚朋友邻居唠嗑，就用他们自己的话，说说港口到底带来了什么，渔场到底怎么样。用事实和身边人的嘴，去堵那些电波里的毒音！”
“好办法！”卡鲁眼睛一亮，“我们村就有好几个在工地开挖掘机的，他们家里人以前也担心，现在看到工资拿回家，还看到港口建起来的路通了，去城里看病方便了，早就改口了！让他们去说，比我们磨破嘴皮子管用！”
“赵组长，”林薇转向安保负责人，“加强北侧疏浚区，特别是那段淡水管道区域的夜间巡逻密度和隐蔽性。人手不够就从白班调休的人里组织志愿巡逻队，算加班费。另外，通知所有工人，近期尽量减少单独外出，尤其不要去卡诺集市。通勤班车路线也做调整，避开敏感区域。”
“明白！”赵大刚重重点头。“至于‘天眼’…”林薇的目光重新投向监控屏幕，定格在马库斯那张带着桀骜和煽动性的脸上，“给我盯死马库斯和他身边那几个核心成员。特别是那些带天线的白色皮卡，一旦出现，立刻追踪，我要知道它们从哪里来，到哪里去！”命令迅速被传达下去。
接下来的两天，工地上弥漫着一种外松内紧的气氛。表面上看，工程依旧热火朝天，沉箱浇筑按计划推进。但暗地里，林薇部署的“反谣言”行动悄然展开。
卡鲁组织的工人“宣传队”带着打印的图片、手机里的视频，在下工后回到各自的村落和集市角落，用最朴实的语言讲述着港口的真实情况。效果是有的，一些原本被收音机搞得心神不宁的村民，看到熟悉的邻居拿出实打实的证据，又想想港口开工后确实带来的工作机会和改善的道路，疑虑开始消散。然而，平静的水面下，暗流涌动得更急了。
第三天傍晚，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血色。林薇正在指挥部审阅2号码头沉箱的设计图，刺耳的警报声突然从“工地天眼”系统中爆发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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