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阳的余晖将晒金岭的山峰染成一片黯淡的血红,仿佛大地在流血。就在这压抑的暮色中,峒寨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,打破了黑石峒惯常的宁静。先是几声兴奋的呼喊,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,还有兵器碰撞的轻响。
小满一直紧绷的神经猛地一跳,她几乎是弹了起来,顾不上浑身的酸痛,扑到那扇小小的竹窗边,踮起脚尖,用力向外望去。她的心跳得飞快,像要冲出胸膛,心中只有一个念头:是阿岩回来了吗?
寨门处,人影晃动,围了不少人。一个熟悉的身影分开人群,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。正是阿岩!
他穿着一身便于山行的深褐色短葛衣,布料被汗水和泥土浸湿,紧紧贴在身上,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。裤腿高高扎进了厚实的兽皮靴里,靴底沾满了泥泞和草屑。背上背着一个半人高的藤编药篓,里面塞满了各种还带着泥土和露水的青翠草药,有些草药的枝叶还从篓口探出来,在晚风中轻轻摇曳。
几天的山林跋涉让他脸上带着明显的风尘和疲惫,肤色被晒得更深了些,额角还添了一道新鲜的、被荆棘划破的红痕,血迹已经凝结成痂。但他的腰背依旧挺直,步伐稳健有力,每一步都踏得很实,带着山林猎手特有的剽悍和自信,仿佛刚从一场艰难的狩猎中凯旋。
“阿哥!” 一声清脆的呼喊响起,达娅像一只欢快的彩蝶,从主楼那边飞跑过去,扑向阿岩,脸上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。
阿岩的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,那笑容驱散了他脸上的疲惫,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柔和了许多。
他放下沉重的药篓,伸出手,轻轻拍了拍妹妹的头,动作带着兄长的宠溺。朗玛峒主也从主楼里走了出来,站在台阶上,目光沉沉地看着儿子,父子俩隔着一段距离,低声交谈了几句,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,但那份属于父子间的默契显而易见。
小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巨大的激动让她浑身微微发抖,眼眶瞬间就红了。她推开门,拉着被惊醒、还有些迷糊的谷雨,跌跌撞撞地就要冲出去。
阿岩!他终于回来了!豆苗有救了!陈叔有救了!他们全家都有救了!
然而,有人比她更快。
一直不知在何处、此刻却如同算准了时机般出现的贝莎,如同一道柔和的蓝绿色影子,轻盈地飘到了阿岩身边。
她脸上绽放出无比明媚灿烂的笑容,那笑容里带着少女特有的羞涩和仰慕,显得无比真诚,声音也清脆地抢先开口,盖过了小满即将发出的呼喊:
“岩哥!你可算回来了!我们都等你好久了!” 她语气亲昵自然,仿佛他们之间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亲密关系,“你猜谁来了?”
她微微侧身,纤细的手指遥遥指向正从侧屋门口奔出的小满姐弟,脸上的笑容依旧明媚,声音却瞬间带上了一种恰到好处的、仿佛替人着想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:“就是那两个救过你的汉人!等你好久了!唉,看着真是急坏了!” 她轻轻叹了口气,语气里充满了 “替” 小满姐弟着急的意味,“非说是什么豆苗快死了,非要你亲自去救不可!我们怎么劝也劝不住,说是你亲口许诺的,不答应就不走呢!真是……”
她摇了摇头,那神情仿佛在说 “真拿这些不懂事、挟恩图报的人没办法”,然后才抬眼看向阿岩,眼神里充满了无辜和一点点的嗔怪,仿佛在抱怨阿岩不该随便许诺,“岩哥,你看这……”
小满的脚步猛地钉在了原地,像被无形的钉子钉在泥地上,动弹不得。
贝莎那温婉动听的声音,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,狠狠扎进她的耳朵,刺进她的心里。那话语里精心编织的 “挟恩图报”、“赖着不走”、“非你不可” 的暗示,如同一盆冰冷刺骨的脏水,兜头泼下,瞬间将她几天几夜跋山涉水的艰辛、满心的焦灼期盼、绝望中抓住一丝希望的孤勇,浇得透心凉,只剩下彻骨的寒冷和一种被当众扒光了衣服般的巨大屈辱。
她看到周围俚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自己身上,那些目光里原本的好奇变成了鄙夷和嘲笑,仿佛她真的是一个不知廉耻、死缠烂打的人。小满的脸颊瞬间变得滚烫,又在片刻后变得冰凉,她感到无地自容,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她看到阿岩脸上的笑容在听到贝莎的话后,明显地凝固了。他那双原本因归来而显得明亮温和的眼睛,带着惊愕和一丝审视,穿过人群,落在了自己身上。
那一刻,小满的心沉到了谷底,绝望像潮水般将她淹没。完了,贝莎的话奏效了,阿岩一定也觉得他们是来麻烦他的,是不知好歹的汉人……
然而,那审视的目光只是一瞬。
当阿岩的目光真正聚焦在小满脸上时,那凝固的神情如同被阳光融化的冰层,迅速消解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、发自内心的惊喜!他甚至忽略了旁边巧笑倩兮的贝莎,也没有理会周围人各异的目光,包括贝莎瞬间僵硬的笑容和达娅惊讶的眼神,大步流星地直接朝小满走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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