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。
李鸳儿伏在地上,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绝望的颤音。
她能感觉到三少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,像是有实质的重量,压得她脊背生疼。
碎裂的砚台残片和泼洒的墨汁就在不远处,那浓重的黑色,仿佛是她此刻命运的写照。
“抬起头来。”
预料中的斥责或惩罚并未立刻降临,响起的反而是这句听不出喜怒的命令。
李鸳儿浑身一僵,恐惧让她几乎无法动作。但主子的命令不容违抗,她颤抖着,极其缓慢地、艰难地抬起了头。
视线却依旧死死盯着地面,不敢与上方的目光接触。
崔展颜看着这张抬起的脸。很年轻,甚至可以说稚嫩,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,眼泪混着方才磕头沾上的灰尘,在脸上留下几道狼狈的痕迹。
但即便如此,也难掩那五官的清秀精致,尤其是那双此刻盛满了惊惧泪水的杏眼,水汪汪的,像受惊的小鹿,带着一种脆弱的、引人摧毁又莫名惹人怜惜的美。
他见过不少美人,府里的丫鬟也不乏颜色出众者,但这样纯粹的、带着野地杂草般顽强又易碎气息的,倒是头一回见。
目光扫过她微微颤抖的、纤细的脖颈,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掉。
“叫什么名字?”他又问,语气依旧平淡。
“奴、奴婢……李鸳儿。”她的声音细弱,带着哭过的沙哑。
“新来的?”
“是……是,少爷。奴婢刚分来墨韵堂不久。”李鸳儿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。
旁边的客人,一位穿着宝蓝色绸缎长袍的年轻公子,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,插话道:“展颜,不过是个粗使丫头,不懂规矩,打发了便是,何必费神?莫要坏了我们赏画的兴致。”
崔展颜却没接话,他的目光从李鸳儿脸上移开,落在那片墨迹和碎砚台上,又瞥了一眼自己衣摆上的污点,淡淡道:“这方松烟墨砚,是父亲前年所赐。”
李鸳儿的心瞬间沉入谷底,刚升起的一丝微弱希望彻底破灭。老爷赐的东西……她完了……
然而,崔展颜接下来的话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。
“罢了,”他挥了挥手,语气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宽容,仿佛只是拂去衣袖上的一点尘埃,“初来乍到,不懂规矩也情有可原。碧珠。”
一直垂手侍立在一旁、心也提到嗓子眼的碧珠连忙上前:“少爷。”
“带她下去,找些金疮药。这地上的污渍,尽快处理干净。”他吩咐道,语气寻常得像是在说明日天气如何。
碧珠愣了一下,显然也没料到三少爷会如此轻描淡写地放过,连忙应道:“是,少爷。”然后上前,悄悄拉了拉还跪在地上、似乎没反应过来的李鸳儿。
李鸳儿如梦初醒,几乎是凭借着本能,又磕了一个头,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:“谢……谢少爷开恩!谢少爷!”
崔展颜不再看她,转身对那蓝衣公子笑了笑:“一点小意外,扫了子谦兄的兴了。画在里间,这边请。”
两人说着,便相偕走进了内室。
碧珠这才松了口气,将李鸳儿从地上拉起来,低声道:“还不快跟我来!真是走了狗屎运了!”语气里带着一丝后怕,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。她领着浑浑噩噩的李鸳儿走出外厅,回到丫鬟们居住的后罩房。
找出一个小瓷瓶,递给李鸳儿,碧珠看着她依旧苍白的脸和红肿的额头,叹了口气:“自己擦点药吧。
今天这事,算是你命大。三少爷平日里虽不算苛刻,但最厌烦笨手笨脚、毛手毛脚的人。那方砚台也确实不是寻常物件……罢了,既然少爷没追究,以后当差更需谨慎一万分,听见没有?”
李鸳儿紧紧攥着那个冰凉的小瓷瓶,如同攥着救命稻草,连连点头:“听见了,谢谢碧珠姐姐。”
“赶紧收拾一下,还得回去把地上弄干净呢。”碧珠说完,便转身出去了。
房间里只剩下李鸳儿一人。她腿一软,瘫坐在冰冷的炕沿上,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,此刻才感觉到一阵阵发凉。
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,她忍不住捂住脸,低声啜泣起来。
不是委屈,而是后怕。刚才那一刻,她真的以为自己会被拖出去,像一件垃圾一样被处理掉。
她抬起手,看着手心因为紧张而被指甲掐出的深深印子,又摸了摸依旧隐隐作痛的额头。打开碧珠给的小瓷瓶,一股药味散发出来。她蘸了一点药膏,小心翼翼地涂在额头的红肿处,清凉的感觉稍微缓解了疼痛。
她想起三少爷刚才看她的眼神,那目光里没有她预想中的暴怒,更多的是一种……审视,一种居高临下的、带着些许好奇的打量。
他为什么放过她?是因为她看起来太过可怜,激起了他一丝怜悯?还是仅仅因为他当时心情尚可,懒得计较?
她猜不透。这些高高在上的主子们的心思,如同这崔府深深的庭院,曲折回环,难以窥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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