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那日书房偶遇之后,李鸳儿在墨韵堂的境遇,确实发生了一些难以言说、却又切实可感的变化。
她依旧做着洒扫的活计,但腰间多了一把黄铜钥匙,可以开启书房外侧用来存放寻常纸张、墨锭和清洁用具的小橱柜。
这份微不足道的“权柄”,却像一道无形的界限,将她与其他粗使丫鬟悄然区分开来。
碧珠姐姐吩咐她做事时,语气虽仍谈不上热络,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疏离,偶尔甚至会让她帮着整理一下少爷近期翻阅过的书籍,按序列放回多宝阁。
这份小小的“不同”,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,在李鸳儿心底漾开圈圈涟漪。
她变得更加勤勉,不仅将分内的活计做得无可挑剔,在整理书房时更是拿出了十二分的小心。
她会仔细记下少爷惯常放置毛笔和镇纸的位置,会留意他偏好哪种香型的熏香,甚至会偷偷观察那些翻开的书页,努力记住那些她不认识的字句排列,然后在夜深人静时,于脑海中反复描摹。
她知道自己逾矩了,一个丫鬟不该有这些“非分”的念头。但她控制不住。
那日书房里,三少爷没有责罚她,反而给了她一丝信任的微光,这光芒对于长期身处黑暗和卑微中的她而言,太过耀眼,太过温暖,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,哪怕只是汲取一点点余温。
她与三少爷的接触依旧极少,且大多隔着遥远的距离。
他或是与友人高谈阔论地从她身边经过,或是独自在院中梅树下沉思,又或是坐在书房窗边,就着天光读书。
她则永远是那个躲在角落、低头垂目的影子。
只是,偶尔,在她低头行礼时,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似乎会在她身上停留得比旁人稍久一些。
那目光不再是最初纯粹的审视,也不似看器物般的漠然,里面似乎掺杂了些许别的东西,像是……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,或者说,是闲暇时对一件略有不同的小玩意投去的、短暂的好奇。
这种若有似无的关注,像春日里最细微的风,吹动了李鸳儿心底那池沉寂的春水。她开始在意自己的仪容,尽管穿着统一的灰色丫鬟服饰,她也会尽量保持整洁,将头发梳得一丝不乱。
她甚至会偷偷留意碧珠和其他大丫鬟的言行举止,暗自学习她们如何优雅地行走,如何得体地回话。
一种朦胧的、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渴望,在她心中悄然滋生——或许,或许她可以不仅仅是一个无声的影子。
这日,李鸳儿奉命去后院管事处领取墨韵堂这个月的份例——主要是些灯油、蜡烛、皂角等日常用物。
回来的路上,需要经过一片连接着花园的竹林小径。刚走到竹林边,便听到一阵压抑的争执声。
“……那点子月钱,还不够你赌一次的!娘病着,等着抓药,你怎能如此狠心!”是一个女子带着哭腔的声音。
“姐,就这一次,最后一次!我保证翻本就还你,双倍还你!”一个年轻男声急切地恳求着。
李鸳儿脚步一顿,听出那女声似乎是老夫人院里一个叫小环的二等丫鬟,平日里还算和善。她犹豫着是否该避开。
“没有!我说没有就是没有!你快走,让人看见……”小环的声音带着惊慌。
紧接着是拉扯声和男子不耐烦的低吼。
李鸳儿心中不忍,正不知该如何是好,眼角余光瞥见竹林另一头似乎有人影晃动,像是往这边来了。
她来不及多想,故意加重了脚步,同时提高了声音,像是在自言自语:“这路怎的有些滑,得小心些走……”
竹林边的争执声戛然而止。
当李鸳儿抱着东西走过竹林入口时,只见小环独自一人站在那儿,背对着她,肩膀微微抽动,正快速地用袖子擦拭着眼睛。旁边已不见那男子的身影。
李鸳儿佯装未见,低头快步走过。走了几步,身后传来小环略带沙哑的声音:“……鸳儿妹妹。”
李鸳儿停下脚步,转过身。
小环已经整理好表情,只是眼圈还红着。她走上前,声音很低,带着一丝感激和难堪:“方才……多谢你了。”
李鸳儿摇摇头,轻声道:“小环姐姐客气了,我什么都没看见。”
小环看着她清澈的眼睛,知道她是真的不会多嘴,松了口气,又叹了口气,低声道:“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……唉,家家有本难念的经。”她顿了顿,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巧的、绣着兰草的香囊,塞到李鸳儿手里,“这是我自个儿绣的,不值什么,妹妹拿着玩吧,算是……谢礼。”
李鸳儿推辞不过,只得收下。两人心照不宣,都没再提方才的事,一前一后默默离开了竹林。
回到墨韵堂,李鸳儿将香囊小心收好。她帮小环,并非图什么回报,只是感同身受。在这深宅大院里,谁又没有几分不得已的辛酸呢?如同她和石头,如同小环和她那嗜赌的弟弟。
想到石头,她心中又是一涩。她如今在墨韵堂,虽仍是底层,但比起在后院做最苦累活计的石头,境遇已算好上许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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