种子埋下去的第七天,最后一粒,在子时三刻发了芽。
当时林昭正咳得撕心裂肺,整个人蜷在炕上,手指死死抠着褥子,手背青筋暴起。何三娘跪在炕边端着痰盂,苏晚晴已经扎完了所有能扎的穴位,正用温水给她擦额头上的冷汗。
咳声突然停住的瞬间,屋里安静得吓人。
然后窗台那边传来极细微的“啵”的一声。
像鱼吐了个泡。
苏晚晴的手顿了顿,转过头。林昭也挣扎着撑起上半身,看向那个白瓷盆。
月光从窗纸的破洞漏进来,正好照在瓷盆中央。湿润的褐色土壤表面,裂开了一道细缝。缝里探出一点嫩芽——不是绿色的,是近乎透明的乳白色,像初生婴儿的手指,颤巍巍的,顶着两片针尖大小的、淡紫色的子叶。
芽尖上还沾着一滴露水,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光。
“活了……”何三娘喃喃道,声音里带着哭腔。
苏晚晴快步走过去,小心翼翼地将瓷盆移到炕桌上,凑近了看。那嫩芽在月光下微微晃动,似乎还在努力往上拱。她屏住呼吸看了半晌,才直起身,长长吐出一口气。
“是七星海棠。”她声音有些抖,“真活了一棵。”
林昭靠坐在炕头,看着那株脆弱的嫩芽。胸口那股翻搅的恶心感还没完全退去,喉咙里全是血腥味,但她的眼睛很亮,像燃着两簇小火苗。
“就一棵?”她问。
“一棵就够了。”苏晚晴用手指轻轻碰了碰盆沿,动作轻柔得像在碰婴儿的脸,“这东西长起来快,只要活了根,一个月就能开花。到时候取花入药,再留籽繁衍,就有源源不断的药材。”
林昭点点头,想说点什么,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。这次咳出了血,暗红色的,溅在素白的褥子上,像雪地里绽开的梅花。
苏晚晴脸色一变,立刻从药箱里取出个小瓷瓶,倒出一粒朱红色的药丸,塞进林昭嘴里。药丸化开,一股辛辣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去,暂时压住了咳意。
“你不能再拖了。”苏晚晴看着她惨白的脸,“明天,我们就去苗疆。”
“明天?”林昭喘息着,“阿兰娜还没回来……”
“不等了。”苏晚晴语气斩钉截铁,“鬼哭岭那种地方,多耽搁一天就多一分危险。而且你梦里那个海底的呼唤越来越频繁,说明‘裂隙’在加速扩张。我们必须赶在惊蛰之前,先弄清楚地脉的真相,才有资格谈去海底。”
林昭沉默。她知道苏晚晴说得对。这些天她几乎夜夜梦见那片深蓝色的海,海底的光点一天比一天亮,呼唤声也一天比一天清晰,像有人在耳边低语,用的是她听不懂却莫名能意会的语言。
那语言古老、苍凉,带着无尽的悲伤和……愤怒。
“陛下那边……”她低声问。
“已经安排好了。”苏晚晴道,“明早天不亮,会有马车来接。轻装简从,只带必要的人。何三娘留下照顾这株苗,赵五和孙大勇挑几个好手随行。陛下……会暗中派人护送到边境。”
林昭闭上眼睛。头疼又开始隐隐发作,像有根针在太阳穴里慢慢钻。她伸手去摸怀里的盒子,指尖刚触到木面,一股温热的搏动就传了上来——咚,咚,咚,和她虚弱的心跳重叠。
“好。”她最终吐出一个字。
***
出发是在正月二十九的寅时。
天还黑着,北风像刀子一样刮过空荡荡的街道。两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停在榆钱胡同口,拉车的马嘴里都衔了枚,蹄子上包了棉布,走动起来几乎没声音。
林昭裹着厚厚的狐裘,被苏晚晴搀扶着上了前面那辆车。车里铺了厚厚的褥子,角落放着个小炭炉,暖烘烘的。孙大勇和赵五上了后面那辆车,车上装着药材、干粮和必要的工具。
马车缓缓驶出京城。林昭掀开车帘一角,回头看。沉睡的城郭在黎明前的黑暗里只剩下模糊的轮廓,像一头蛰伏的巨兽。她知道萧凛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她,就像她知道,这一去,可能就回不来了。
车轮碾过官道上的冻土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林昭靠在车壁上,怀里抱着那个盒子。它今天格外安静,只是持续散发着温和的热度,像在积蓄力量。
“睡会儿吧。”苏晚晴递过来一个药枕,“路还长。”
林昭摇头:“睡不着。”
她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枯树和田野。冬末的土地裸露着,一片灰黄,偶尔能看见几处残雪,脏兮兮的,像破棉絮。远处有早起的农人扛着锄头下地,佝偻的背影在晨雾里显得渺小而坚韧。
这就是她要守护的江山。不是什么宏大的概念,就是这些在土地上挣扎求活的人,这些清晨的炊烟,这些冻土下等待春天的种子。
马车一路向南。越走,天气越暖,路旁的枯草底下开始冒出零星的绿意。经过城镇时,偶尔能听见市井的喧闹,孩童的嬉笑,卖货郎的吆喝。人间烟火,生生不息。
第五天,他们进入了苗疆地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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