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、干燥、弥漫着金属尘埃和微弱臭氧气息的空气,瞬间取代了花海虚假的甜腻。洛尘破碎的琉璃之躯撞入那条暴露的通道,踉跄几步,后背重重靠在冰冷的金属管壁上,发出沉闷的撞击声。通道内光线昏暗,只有远处墙壁上稀疏镶嵌的、散发着惨白冷光的应急灯条,勾勒出粗糙、布满焊接疤痕和杂乱线缆的轮廓。
身后,虚假花海的喧嚣——兔耳女孩非人的嘶鸣、空间扭曲的嗡鸣、炽光灯爆裂的噼啪声——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,瞬间变得模糊、遥远,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。通道内,只剩下他沉重的(意念模拟的)喘息声,以及琉璃裂痕细微的、如同冰层持续开裂的声响。
寂静的绞索
短暂的喘息只是假象。通道内并非真正的“安静”。一种低沉、规律、仿佛来自地核深处的嗡鸣,如同巨大心脏的搏动,通过冰冷的金属管壁和地面,持续不断地传入洛尘残破的感知。这声音带着一种绝对的、不容置疑的秩序感,是这庞大系统稳定运行的脉搏,也是悬在头顶的冰冷绞索。每一次搏动,都让洛尘感到体内残存的、不属于这个冰冷秩序的力量(铁砧的烙印、花灵腐败的余韵)被隐隐排斥、压制。
更致命的是,通道并非静止。两侧粗糙的金属墙壁、头顶盘根错节的管道,甚至脚下布满油污和金属碎屑的地面,都在极其缓慢地、无声无息地移动、重组!如同一个巨大的、冰冷的魔方内部。前一秒还笔直的通道,下一秒前方就可能被一道无声滑出的、布满锋利散热鳍片的厚重金属闸门封死;刚刚走过的岔路口,回头时已被蠕动的管道群彻底淹没。
这是系统的防御机制,一个动态的、不断自我调整的迷宫!它不需要守卫,它本身就是守卫,旨在将任何“异常”困死、磨灭在这冰冷复杂的钢铁肠道中。
琉璃的哀歌与余烬的微光
洛尘靠在冰冷的管壁上,琉璃之躯的裂痕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触目惊心。力量彻底枯竭,每一次试图移动,都带来全身结构濒临解体的剧痛。暗日火种只剩下一个冰冷、沉重、几乎感觉不到搏动的内核。他就像一件布满裂痕、即将彻底粉碎的琉璃艺术品,连维持自身形态都变得极其艰难。
然而,那点源自灵魂深处的余烬,并未熄灭。苍白王座的评估目光、桃源褪色演员空洞的数据眼、囚徒巨兽在星渊门前的悲鸣战歌…这些画面如同烙印,在他濒临破碎的意识中燃烧,提供着最后的精神燃料。
他不能停下。停下就意味着被这移动的迷宫彻底封存、消化,或者被系统随后赶来的清除协议碾碎。更可怕的是,他能感觉到,那团被留在花海、污染了兔耳女孩的未完成油彩权柄雏形,其混乱而冰冷的气息并未消失,反而如同一个被激怒的毒瘤,在后方不断膨胀、扭曲,正试图冲破系统的临时隔离,向他这个“源头”追来!
茧房与沉睡的演员
洛尘咬紧牙关(意念层面的),无视躯体的哀鸣,强迫自己沿着通道向前移动。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,琉璃脚掌与粗糙地面的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。他依靠着对那低沉嗡鸣源头的直觉,以及对空间重组规律的微弱预判(源自油彩小丑残存的空间感知碎片),在移动的钢铁迷宫中艰难穿行。
不知过了多久,前方的通道豁然开阔。
他闯入了一个巨大的、圆筒形的空间。这里仿佛是系统的“内脏”之一。无数粗大的、闪烁着幽蓝或暗金能量流光的管道,如同巨树的根系,从穹顶和四周的墙壁中延伸出来,汇聚向空间中央一个庞大的、由半透明苍白晶体构成的核心结构。那低沉的心跳嗡鸣,正是从这里发出,震动着空气。
更让洛尘瞳孔收缩的是核心结构周围的空间。
那里悬浮着…茧!
数以百计、或许上千,大小不一、形态各异的苍白光茧,如同巨大的虫卵,被无数细密的、流淌着冰冷数据流的能量导管连接着,静静地悬浮在核心周围。光茧半透明,能隐约看到内部蜷缩的、毫无生气的轮廓:
云海幽蓝的撑篙少女: 她悬浮在淡蓝色的光茧中,撑篙的动作凝固,脸上恬静的表情如同冰冷的蜡像,眼底深处不再是幽蓝,而是死寂的灰白。
地心暴躁的独眼矮人: 他被禁锢在赤红色的光茧里,熔岩般的肌肉虬结却僵硬,独眼圆睁,里面的怒火被凝固成空洞的茫然。
糖果城堡的兔耳女孩(同类): 不止一个!数个形态相似的兔耳女孩蜷缩在粉白色的光茧中,如同批量生产的玩偶,脸上的甜美笑容如出一辙,空洞得令人心悸。
还有更多… 无垠花海中模糊的园丁身影、洛尘未曾遭遇过的、穿着古典宫廷服饰的贵族、身披兽皮的原始猎人…甚至还有一些非人形态的存在,它们都是“桃源”万千场景中登场的“演员”!
所有的光茧,都在随着核心的嗡鸣,极其微弱地搏动着,如同在给核心提供某种…养料?它们不是沉睡,而是被深度格式化、待机!是系统储存的、随时可以激活投入“演出”的提线木偶!它们散发出的微弱气息,与星渊之门锁链上流淌的被榨取的暗金本源,有着某种令人不安的相似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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