昏黄的灯光下。
苏晨把修复好的“小铁”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面前的桌角,像供奉一件稀世珍宝。
他托着小下巴,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它,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,露出一个傻乎乎却又无比满足的笑容。
苏翊正收拾着自己的书包,一抬头就看到自家老三那副对着个破机器人“痴汉笑”的模样,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,习惯性地开启吐槽模式:
“喂,老三,至于吗?不就是个修修补补的旧玩具?看你那傻样儿,口水都要流下来了!” 他语气嫌弃,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了瞟那个小铁。
苏晨闻言,非但不恼,反而笑嘻嘻地转过头,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促狭地眨了眨,精准地戳向自家大哥的“痛处”:
“大哥~你该不会是…在嫉妒我吧?嫉妒妈妈给我修好了小铁?”
“噗——!” 苏翊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,差点跳起来,“谁、谁嫉妒了?!胡说八道!”
他像被戳中了某个隐秘的小心思,俊俏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,梗着脖子反驳,声音都拔高了八度,眼神却心虚地飘向别处,不再看弟弟那张笑得像小狐狸的脸。
他绝不承认看到老三被妈妈那样温柔地对待、还修好了宝贝玩具时,心里确实有那么一丝丝…痒痒的。
而坐在窗边小书桌前的苏砚,手里虽然摊开着一本书,目光却久久停留在同一行字上,没有移动分毫。
窗外的夜色模糊了他的侧脸轮廓。自家弟弟和哥哥笑闹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水幕传来,有些遥远。
他看似平静,内心却远非如此。
[她真的修了…]
[她蹲下来,那么认真地跟三弟说话…]
[三弟叫她妈妈了…她笑得…]
[还有那句没听清的…]
[她和以前…真的不一样了?还是…]
纷乱的思绪像纠缠的线团,在他脑海中翻滚。
他无意识地用指节轻轻敲击着书页边缘,发出细微的哒哒声,眉头微蹙,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眼睛里,此刻却翻涌着困惑、审视,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被强行压抑下去的微弱希冀。
书页上的字迹在他眼前模糊成一片墨色,远不如心头的疑问来得清晰。
清晨难得的宁静被一阵急促粗暴的敲门声砸得粉碎。
苏清弦烦躁地抓了把头发,睡眼惺忪地拉开门,门口站着气势汹汹的张婶,旁边还跟着一个穿着朴素、面带些许局促的中年妇女——正是这房子的房东王姐。
张婶抢先一步,尖着嗓子嚷嚷:“王姐,就是她!死赖着不走!你赶紧跟她说明白!”
王姐有些为难地看了苏清弦一眼,清了清嗓子,声音带着点刻意的生硬:“那个…清弦啊,这房子呢,张婶之前就跟我退了租了,房钱也结清了。
我这…已经联系好下家了,你看…今天就搬出去吧?” 她眼神飘忽,不太敢看苏清弦的眼睛。
收房?苏清弦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,眉头蹙起。扣除她上次被迫还回来的部分珠宝,剩下那些被她私自卖掉的首饰,哪一件不值个一年半载的房租?这笔烂账,她还没找张婶算呢!
不等苏清弦开口,张婶就像驱赶苍蝇一样挥着手,语气刻薄至极:“听见没?王姐!跟她废什么话!苏清弦,识相点,今天就给我滚蛋!别想赖着不走!”
苏清弦看着张婶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,又看看房东王姐那副被当枪使、又有点于心不忍的模样,突然觉得跟她们纠缠都掉价。
她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抹冰冷又带着点讽刺的笑意,目光直接越过张婶,落在房东身上:“王姐,行。我今天就搬。”
王姐明显愣住了,她显然没料到苏清弦答应得这么干脆利落,跟张婶描述的“死皮赖脸”完全不同。
她张了张嘴,最终只尴尬地点点头:“哎…哎,好。” 说完,像是松了口气,又像是有点愧疚,转身快步走了。
张婶也懵了,准备好的撒泼台词硬生生卡在喉咙里,只能恶狠狠地瞪了苏清弦一眼,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,扭着腰也走了。
门关上,隔绝了外面的喧嚣。客厅里,苏翊不知何时已经醒了,正沉默地靠在门框边,小脸绷得紧紧的。
刚才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。他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:房子真没了怎么办?带着两个弟弟露宿街头?还是去桥洞?我们仨偷偷攒的那点捡瓶子钱,够在城中村租几天床位?
巨大的不安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他小小的心脏。
这时,卧室门被轻轻拉开一条缝,苏晨怯生生地探出小脑袋,大眼睛里盛满了惊慌和恐惧,显然也被刚才的动静吓醒了。
他跑到苏清弦身边,小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角,声音带着哭腔,充满了自责:“妈妈…是不是…是不是因为我?是因为我昨天推了张勇吗?我…我可以去跟他道歉!我去求张奶奶…求她跟房东奶奶说…不要收我们的房子…” 他越说声音越小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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