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露还凝在草叶尖上,折射着细碎的晨光。顾昕肩上扛着一把磨得锃亮的柴刀,跟在张婆婆身后,一步步踏上通往后山的小路。林晚天不亮就骑着那辆叮当作响的自行车去镇上的缝纫厂上班了,临走前还特意叮嘱顾昕,山上的路滑,让她紧跟着婆婆,别乱跑。
山路蜿蜒,两旁的野草没过脚踝,时不时有不知名的小虫子蹦跳着掠过,惊得顾昕下意识躲闪。张婆婆看着她这副模样,忍不住笑出了声,露出嘴里仅剩的几颗牙:“城里姑娘就是细皮嫩肉,这山里的虫儿不咬人,别怕。”
顾昕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学着张婆婆的样子,将裤脚挽到膝盖处,脚下的步子也稳了些。她来村子已经三天了,身上的伤口结痂了,高烧也退了,褪去那身精致的衣裙,换上林晚的粗布衣裳,挽着袖子踩在泥土里,竟也慢慢习惯了这样的日子。
“婆婆,您每天都要上山砍柴吗?”顾昕看着张婆婆健步如飞的背影,忍不住问道。她自己才走了十几分钟,就已经气喘吁吁,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“哪能每天来哟。”张婆婆停下脚步,拄着柴刀歇口气,伸手擦了擦额角的汗,“这山里的柴得晒干了才好烧,我隔三差五来一趟,砍够十天半月的量就成。晚晚那孩子心疼我,总说不让我来,可厂里的工资就那么点,买煤球太贵,哪有烧柴划算。”
顾昕心里微微发酸。她想起林晚那双总是带着薄茧的手,想起小姑娘熬夜赶工缝衣服的模样,想起祖孙俩挤在那三间土坯房里,却总能笑着面对生活的样子。
两人走到一片松林里,张婆婆选了几株干枯的树枝,挥起柴刀就砍了下去。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树枝应声而断。顾昕也学着她的样子,选了一根不算粗的枯木,卯足了力气挥刀,却只砍出一道浅浅的印子,震得虎口发麻。
张婆婆看她龇牙咧嘴的模样,笑着摇了摇头,走过来手把手教她:“砍柴得用巧劲,别光使蛮力。看准了木头的纹路,顺着纹路砍,省力气。”
顾昕依言照做,果然轻松了许多。柴刀落下,枯木裂开一道缝隙,她心里竟生出一丝小小的成就感。
两人一边砍柴,一边闲聊。张婆婆的话匣子一打开,就收不住了。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林晚的小时候,说她三岁就会帮着喂鸡,五岁就能踩着小板凳洗碗,七岁那年发高烧,烧得迷迷糊糊,嘴里还念叨着要给外婆煮鸡蛋。
“那孩子命苦啊。”张婆婆的声音低了下去,眼神里满是疼惜,“她爹妈嫌她是个丫头片子,生下来没几天就想把她送人。我死活不肯,抱着她哭了三天三夜,才算把她留下。后来她爹妈出去打工,就再也没回来过,逢年过节连个电话都没有。”
顾昕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,她看着张婆婆眼角的皱纹,轻声道:“婆婆,您辛苦了。”
“不苦。”张婆婆咧嘴一笑,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,“有晚晚陪着我,啥苦都不算苦。这孩子孝顺,发了工资第一件事就是给我买好吃的,自己却舍不得买件新衣服。前阵子说厂里要涨工资了,还说要攒钱给我盖间新瓦房呢。”
说起孙女,张婆婆的眼睛里亮闪闪的,满是骄傲。
顾昕看着她,忽然想起自己的父母。在帝都的顾宅里,母亲总是变着法子给她做爱吃的菜,父亲则会默默记下她的喜好,在她生日时送上惊喜。那些曾经被她视作理所当然的宠爱,此刻想来,竟如此珍贵。
“姑娘,你家是哪里的呀?”张婆婆忽然问道,“看你说话的样子,不像是咱们这附近的人。”
顾昕握着柴刀的手顿了顿,眼底闪过一丝怅惘。她看着远处连绵的青山,轻声道:“我家在很远的地方,有爸爸妈妈,有很多亲人。他们现在……一定很担心我。”
她没有说太多,怕给这对淳朴的祖孙惹来麻烦。
张婆婆也没有追问,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,语气慈祥:“好孩子,别担心。缘分这东西很奇妙,你能来我们家,就是缘分。等你伤好了,想走就走,想留就留,咱们家的门永远为你敞开。”
顾昕的眼眶瞬间湿润了。她转过身,看着张婆婆布满皱纹的脸,用力点了点头:“谢谢您,婆婆。”
阳光穿过松枝的缝隙,洒在两人身上,暖洋洋的。柴刀砍在枯木上的声音,伴随着两人的闲聊,在寂静的山林里回荡。
不知不觉间,背篓里已经装满了干柴。顾昕主动背起背篓,沉甸甸的重量压在肩上,却不觉得累。她跟在张婆婆身后,慢慢往山下走,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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