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照跑回来时，江俞白还站在原地。
他手里提着保温袋，手指被塑料把手勒出一道印子。风吹起他的大衣，衣服鼓起来，看起来有点冷。
她跑到他面前，喘着气，脚下一滑差点摔倒。他伸手扶了她的胳膊，她顺势扑进他怀里。
她抱住他，没说话。他也站着不动。
过了几秒，她松开手，往后退了一步，抬头看他。
“你真的来了。”她说。
他点头：“嗯。”
她笑了，眼睛亮亮的，“我还以为我听错了。”
他没说话，拉开保温袋，拿出一个饭盒。打开盖子，热气冒出来。
“给你留的。”他说。
她接过饭盒，低头一看，里面是红烧牛肉，油光光的，一块葱都没有。
她抬头，笑得很开心：“江老师，这是特意给我买的？”
他看着她傻笑的样子，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。动作很轻，顺着她的马尾往下捋了一下。
“不是你爱吃的？”他问。
“是！”她跳了一下，“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？”
“你上次说过。”
“我说过吗？”
“你说过，在拍戏的时候发语音说的。你说饭太咸，要是有家楼下那家红烧牛肉就好了。”
她睁大眼睛：“你还记得那种话？”
“我记得。”
她脸一红，低头吃饭。饭菜有点烫，她一边哈气一边吃，根本停不下来。
他看着她吃，忽然说：“找个地方坐会儿吧。”
她抬头：“可以吗？”
“没人管。”
他看了看四周，几步外有张长椅，在树荫下。椅子旧了点，但干净，没人坐。
他走过去，用手套擦了擦椅子，坐下。她马上跟着过来，挨着他坐，肩膀贴着他。
饭盒放在两人中间，热气往上冒，飘在他们面前。
她吃了几口，停下，用筷子夹起一块牛肉。肉很软，沾着酱汁，她转头递到他嘴边。
“张嘴。”她说。
他愣了一下，张嘴咬住，她松了筷子。
他嚼了两下，咽下去，看她。
她笑着说：“好吃吗？”
“嗯。”
“我就知道你会喜欢！这家的肥瘦刚刚好，炖得久，一咬就化。”
“你经常吃？”
“以前不敢，怕胖。现在……”她顿了顿，“觉得偶尔一次也没关系。”
他没说话，打开自己那份饭。米饭凉了，菜也结了油膜。他用勺子搅了搅，开始吃。
她侧着身子坐，一条腿蜷在椅子上，马尾甩到前面。她一边吃一边看他，看他低头吃饭，看他的睫毛，看他的喉结动。
“你这几天在忙什么？”她问。
“改歌。”
“改哪首？”
“《坚持者》。”
“就是你发给我前奏那首？”
“对。”
“我听了好多遍。”
“听懂了吗？”
“听懂了。”她认真点头，“副歌那里，像一个人从泥里爬出来，虽然慢，但一直往前走。”
他看她。
她有点紧张：“我说错了吗？”
“没有。”他嘴角动了动，“你说得比很多乐评人还准。”
她脸更红了，低头猛吃饭，好像要把自己藏进去。
他吃完一口，忽然问：“你今天拍的什么戏？”
“妹妹抢姐姐未婚夫，然后被骂。”
“难演吗？”
“难。不能哭，但要让人觉得心碎。导演说眼神要有刀。”
“你做到了？”
“一条过。”
他点头：“厉害。”
她扬起下巴：“我进步了吧？”
“嗯。”
“都是因为你。”
“我？”
“你让我看《演员的自我修养》，还有你发的那些电影，我都看了。那个讲哑巴母亲的，我看了三遍。”
他没说话，又伸手碰了碰她的马尾。
她笑得更开心了。
风吹过来，吹歪了饭盒的热气。香味混着阳光和树叶的味道，在他们之间飘着。
她吃完最后一口，盖好饭盒，放在脚边。布包也放那儿，随时能走。
但她没动。
他也没动。
远处有人喊：“第十二场准备！沈照你去哪儿了！”
她应了一声：“来了！”
可她还是没起身。
他问：“不回去？”
“再坐一分钟。”她说，“就一分钟。”
他点头：“好。”
她转头看他：“你明天还来吗？”
“来。”
“几点？”
“不知道，拍完就来。”
“那你别等太久，我可能收工晚。”
“没事。”
“你要困了，就在车上睡会儿。”
“我不困。”
“你骗人，你有黑眼圈。”
“没有。”
“有！口罩遮不住。”
他不说话。
她盯着他看，伸手想摸他眼睛下面。
他偏头躲开。
她撅嘴：“小气。”
他低声说：“别闹。”
她缩回手，偷偷笑。
远处又喊：“沈照！化妆师叫你补妆！”
她叹气：“这次真得走了。”
他点头：“去吧。”
她站起来，拍拍裤子，拎起布包。
“饭盒我带回去洗。”她说。
“不用。”
“我要洗，这是我的事。”
他没拦她。
她转身要走，又停下，回头看他。
“江俞白。”
他抬头。
“你刚才……吃我的肉了吗？”
“吃了。”
“香吗？”
“香。”
她笑出声：“那我明天再喂你一块。”
他看着她，没说话。
她挥挥手，转身跑了。
风吹起她的马尾，布包在她肩上晃。
他坐在原地，没动。
脚边还放着饭盒，他自己那份没吃完。米饭冷了，菜也凉透。
他低头看了一眼，没再碰。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。
他没拿出来。
他抬头看她跑远的方向，门口已经没人了。
树影照在长椅上，饭盒的热气早就没了。
他抬起手，闻了闻指尖。
还有她头发的味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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