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### **第一节**
市政府机关食堂的东南角，几张不起眼的餐桌构成了一个微妙的舆论场。这里是办公楼里信息交换最活跃的地方，也是各种小道消息的集散地。中午十一点半，几个部门的副职和处长们陆续来到这里，各自端着餐盘，自然而然地聚在了一起。
“听说没有？周秘书长昨天在医院差点被家属围住。”发改委的副处长张文明压低了声音，一边说一边用眼神扫视着四周。
环保局的处长李建军舀了一勺汤，轻轻吹了吹：“何止是听说，我当时就在现场。好家伙，那场面，几十号人围着，又哭又骂的。要说周秘书长也真是沉得住气，愣是面不改色，最后还把家属代表请进去谈了三个小时。”
“结果呢？”办公室的副主任赵晓芸向前倾了倾身子，好奇地问。
“还能有什么结果？周秘书长出马，当然是暂时稳住了。”李建军放下勺子，声音又低了几分，“不过我看这事儿没那么简单。你们想啊，这边医院刚稳住，那边市委大院又被人围了，这也太巧了吧？”
张文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：“是有点蹊跷。而且我听说，网上突然冒出来很多攻击周秘书长的帖子，说什么的都有，连他三个月前带队检查化工厂的事都被翻出来了，说他当时收了企业好处，所以才没有要求立即停产。”
“这纯粹是胡说八道！”李建军忍不住提高了声音，随即又意识到失态，赶紧压低嗓门，“那次检查我也参加了，周秘书长当时的态度很明确，就是要立即停产整改。是刘副市长那边坚持要给企业缓冲期，说是要考虑经济影响和就业问题。”
一直没说话的安监局副局长刘明抬起头，谨慎地插了一句：“老李，这话可不能乱说。最后的决定是检查组集体研究的结果，不能算到某一个人头上。”
李建军不以为然地摇摇头：“老刘，这里没外人，咱们就别说官话了。当时的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，周秘书长是顶了压力的，只是没想到……”他没有把话说完，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。
赵晓芸轻轻叹了口气：“说句实话，周秘书长这个人，做事太认真，有时候难免得罪人。我听说前几天他还因为信息发布的事，跟刘副市长在指挥部差点吵起来。”
“这事我也听说了。”张文明接话道，“刘副市长想控制舆论，周秘书长坚持要如实发布，最后是周市长拍了板，支持了周秘书长的意见。”
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片刻，各自在心里掂量着这其中的意味。
“要我说啊，”李建军打破了沉默，“周秘书长这个人，能力是没得说，就是太直，不太懂得变通。这次事故，明摆着是个烫手山芋，他倒好，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。你们想想，从事故发生到现在，他冲在一线协调指挥，亲自进火场排除险情，现在又去面对情绪激动的家属，哪一样不是硬骨头？”
“这不正是他的风格吗？”赵晓芸笑了笑，“记得他刚当上秘书长那会儿，第一个月就把积压了半年的文件全部处理完了，把几个拖沓的部门批得够呛。当时还有人私下里说他新官上任三把火，可这火一烧就是三年，从来没弱过。”
刘明轻轻敲了敲桌子：“说到这个，我倒想起一件事。去年我们局里报的那个危化品仓库搬迁方案，在常务会上被周秘书长当场驳回了，说我们调研不充分，风险评估不到位。当时我觉得他太不给面子，后来仔细一想，他指出的那几个问题确实存在。要不是他这一拦，说不定现在出事的就不是金光化工，而是我们那个项目了。”
“这么说来，周秘书长算是你们的恩人了？”张文明半开玩笑地说。
“可以这么说吧。”刘明坦然承认，“虽然当时心里不痛快，但现在想想，这种严谨的作风，恰恰是咱们工作中最需要的。”
几个人正说着，食堂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。他们抬头望去，正好看见周正帆和于晓伟一前一后地走进食堂。周正帆看起来比前几天消瘦了不少，眼袋明显，但步伐依然稳健，腰杆挺得笔直。
“哟，说曹操曹操到。”李建军小声嘀咕了一句。
周正帆的出现，让原本喧闹的食堂瞬间安静了许多。许多人都偷偷地打量着他，目光中有好奇，有同情，也有几分审视的意味。他似乎对这一切浑然不觉，径直走到窗口前打了一份简单的饭菜，然后在一个角落里独自坐下，一边吃一边看着手里的文件。
“看看，都这时候了，还有心思看文件。”赵晓芸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钦佩，“我要是他，早就被这些事压得喘不过气来了。”
张文明若有所思地说：“你们发现没有，周秘书长这几天老是一个人吃饭，很少见他和别的领导坐在一起。”
“这很正常。”刘明接过话，“现在是非常时期，他又是焦点人物，谁跟他走得太近，难免会引人注目。再说了，调查组已经进驻，听说连中办的人都来了，这个时候，大家避嫌还来不及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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