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如同乳白色的潮水,缓缓流淌在野狼峪的沟壑山峦之间,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与静谧之中。山谷里静得可怕,连惯常的鸟鸣虫嘶都消失了,仿佛所有的生灵都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血腥,提前躲藏了起来。只有山风偶尔穿过光秃的枝桠,发出呜呜的低咽,更添几分肃杀。
独立团伏击阵地上,时间仿佛凝固了。战士们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土地或岩石,保持着准备射击的姿势,已经一动不动地潜伏了近两个小时。露水浸湿了他们的军装,寒气顺着衣领往里钻,但没有人动弹分毫,甚至连呵出的白气都刻意压到了最低。所有人的目光,都透过伪装物的缝隙,死死地盯着山下那条如同灰色带子般蜿蜒穿行于谷底的公路。
团前指山洞里,气氛更是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。李云龙举着望远镜,一动不动地站在洞口,像一尊凝固的雕像。赵刚站在他身侧,双手紧握,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。通讯兵戴着耳机,呼吸声都清晰可闻,等待着那决定性的信号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,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。预定的时间已经过了,但公路的尽头,依旧空无一物,只有晨雾在无声地翻滚。
难道情报有误?鬼子改变了行程?还是……走漏了风声?
各种不祥的念头开始如同毒蛇般在众人心头滋生、缠绕。张大彪伏在正面阵地上,感觉自己的手心已经全是冷汗,他死死咬着牙,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焦躁的声音。沈泉在阻击阵地上来回踱步,目光不断扫向公路延伸的方向。就连一向冷静的周卫国,也微微蹙起了眉头,再次检查了一遍手中加兰德步枪的标尺。
李云龙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,但他举着望远镜的手依旧稳如磐石。他相信王青山,相信地下党同志用生命换来的情报!现在,比的就是耐心!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几乎要达到顶点时——
“嗡……嗡嗡……”
一阵极其微弱,但越来越清晰的引擎轰鸣声,如同远处蜂群袭来的声音,穿透了浓雾,隐隐约约地传入了山谷!
来了!
所有潜伏的战士精神陡然一振,如同被瞬间上紧了发条!原本有些僵硬的肌肉重新充满了力量,眼神中的焦躁被冰冷的杀意取代。他们轻轻调整着枪口的位置,将脸颊贴近冰冷的枪托,食指虚搭在扳机护圈上。
李云龙望远镜的视野里,公路的尽头,那朦胧的雾气深处,开始出现晃动的黑影,并且越来越大,越来越清晰!
首先钻出雾霭的,是两辆架着歪把子轻机枪、开着大灯的日军三轮摩托车,作为尖兵,一前一后,保持着大约百米的距离,沿着公路缓缓驶来。摩托上的鬼子兵戴着风镜,警惕地扫视着公路两侧,但他们的注意力更多是放在路面上可能存在的陷阱,对于两侧寂静得过分、被浓雾笼罩的山峦,并未投入太多怀疑。
紧接着,车队的主题部分出现了!
一辆,两辆,三辆……整整十辆涂着土黄色油漆的军用卡车,排成一条长龙,引擎轰鸣着,不紧不慢地驶入了野狼峪路段!卡车的篷布大多敞开着,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挤满了穿着呢子军装、戴着不同军衔肩章的日军军官!他们或坐或站,有的拿着望远镜好奇地向外张望,有的则互相交谈,脸上带着考察和优越的神情,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踏入了死亡的陷阱。
在车队的中段,是两辆显得更加厚重、顶部架着天线的小型装甲汽车,显然是指挥和通讯车辆。而在车队的最后,还有两辆三轮摩托车压阵。
整个车队除了引擎声,几乎没有其他杂音,显示出日军严明的纪律。车队的速度不算快,显然是为了方便车上的军官们“观摩”地形。
猎物,终于完全进入了精心布置的口袋!
李云龙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,血液如同岩浆般在血管里奔涌,但他强迫自己保持着极致的冷静。他通过望远镜,死死锁定着那两辆装甲车和其中几辆军官尤其密集的卡车。
“确认目标……数量吻合……队形吻合……”他低声对着身边的赵刚说道,声音因为压抑着激动而微微沙哑。
赵刚重重点头,拿起电话,低声向各部队传达了最终确认的信号。
阵地上,所有的枪口、炮口,都随着车队的移动而缓缓调整着角度。炮连连长王承柱趴在92式步兵炮的瞄准镜后,呼吸平稳,手指轻轻搭在击发装置上,心中默默计算着提前量。狙击手王根生将十字准星牢牢套在了一辆装甲车驾驶室的位置,屏住了呼吸。魏大勇和他身边的突击队员,已经悄悄将MP40冲锋枪的保险打开,身体微微弓起,如同即将扑出的猎豹。
车队,不紧不慢地行驶着,已经深入伏击圈近三分之一。军官们谈笑风生,指点江山,丝毫没有察觉到两侧山坡上,那无数双如同死神般冰冷的眼睛。
就是现在!
李云龙眼中寒光爆射,猛地放下望远镜,对着通讯兵低吼,那声音如同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,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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