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院的葳蕤轩,自王若弗嫁进来后,便少有安宁。盛绪躺在榻上,听着外间王若弗尖利的骂声,眉头皱得紧紧的,心中满是厌烦。
他本就对这门婚事毫无期待,王若弗相貌平平,性子更是粗鲁不堪,与他心中设想的温婉妻子相去甚远。成婚不过半月,两人便已冲突不断。王若弗不拘小节惯了,说话办事直来直去,稍不顺心便对盛绪推搡呵斥,全然不顾他是个病弱之人。
更让盛绪难以忍受的是,王若弗见他身边留着两个早年伺候的通房,便日日找事。那日她竟直接冲进内室,指着盛绪的鼻子骂道:“你个病秧子!自身都难保了,还想着左拥右抱?今日必须把这两个狐媚子给我赶走,否则我便回太师府,让我父亲来评理!”
盛绪气得浑身发抖,却无力反驳,只能任由她撒泼。那两个通房吓得瑟瑟发抖,跪在地上连连求饶。王若弗还不解气,又转头骂她们是“勾人的妖精”,言语粗俗不堪。
平日里,府中稍有姿色的丫鬟路过葳蕤轩,王若弗也会扯着嗓子骂几句“狐媚子”,引得下人背后议论纷纷。她还总爱拿家世压人,动辄便说“我父亲是太师”,仿佛全府上下都该听她的使唤。
这事很快传到了沈清沅耳中。她深知徐余蓉护短,王若弗又仗着娘家势大,若不及时劝解,恐怕会闹得不可开交,更会影响盛绪的病情。
沈清沅亲自来到葳蕤轩,王若弗见她来了,虽收敛了几分气焰,却依旧嘴硬:“母亲,您来正好,您瞧瞧你家大郎,竟纵容通房爬到我这个正头大娘子头上来了!”
沈清沅坐下,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,语气平和:“若弗,我知道你心中有气。可绪哥儿身子不好,经不起这般折腾。夫妻之间,当以和为贵,凡事好好商议,何必动怒?”
她转头看向盛绪,又道:“绪哥儿,你也该体谅若弗。她初来乍到,心中难免不安,你若有什么想法,不妨直说。”
随后,沈清沅让人将那两个通房带到面前,温声问道:“你们二人跟随绪哥儿多年,如今他已成亲,你们是愿意留下,还是想另寻出路?”
其中一个通房犹豫了片刻,小声道:“夫人,奴婢愿意留下伺候二爷和二奶奶,只求能有个名分,安稳度日。”
另一个则低着头,眼中满是惶恐:“夫人,奴婢……奴婢想出去,还请夫人成全。”
沈清沅点了点头,对着愿意留下的通房道:“既然你愿意留下,我便做主,给你抬为姨娘,日后好生伺候二爷和二奶奶,不可再生事端。但受了委屈,也不必委曲求全,只管找我们做主。”
又看向想要离开的通房,她让人取来卖身契和五十两银子,递到她手中:“这是你的卖身契,还有五十两银子,你拿着这些,找个好人家嫁了,安稳过日子去吧。”
那通房接过卖身契和银子,对着沈清沅连连叩谢,心中满是感激。
处理完通房的事,沈清沅又对王若弗道:“若弗,绪哥儿是你的丈夫,你该好好照料他才是。太师府的家风素来严谨,想必也教过你夫妻相处之道。日后莫要再动辄打骂,更不可拿家世压人,否则不仅失了自己的体面,也会让太师蒙羞。”
王若弗听着沈清沅的话,虽心中不服,却也知道她句句在理,而且沈清沅是宰相夫人,她也不敢太过放肆,只能嘟囔着应了下来。
徐余蓉在一旁看着,见沈清沅既给了王若弗台阶下,又妥善处理了通房的事,心中虽有不满,却也不好再说什么。
经此一事,葳蕤轩的风波暂且平息。王若弗虽依旧有些粗鲁,却也收敛了许多,不再随意打骂盛绪。盛绪心中虽依旧不喜欢王若弗,却也感念沈清沅的解围,对她多了几分敬重。
只是沈清沅心中清楚,这不过是暂时的平静。王若弗的性子并非一朝一夕能改变,而盛绪的病弱也让这段婚姻充满了变数。她只能暗中留意,只盼着这对夫妻能慢慢磨合,日后能过上安稳日子。
与此同时,林噙霜的境况也让沈清沅时时牵挂。自父母双双离世后,纵使有刘太后的照拂,时常将她接入宫中陪伴,可偌大的林府只剩她一人,那份孤寂与悲凉终究难以排解。
曾经那个灵气满满、在学堂上踊跃发言的小姑娘,渐渐变得沉默寡言。致知堂的课堂上,她总是端正地坐着,却再也不见往日主动请缨、畅谈见解的模样,只是默默听着,眼神空洞,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郁。
林氏宗族本就人丁稀少,族中长辈远在祖地,得知林文渊夫妇离世,虽有心照拂,却因路途遥远、族中事务繁杂,难以派人常驻京城。几番商议后,族中派人来京,想要将林噙霜接回祖地抚养,也好让她在族人身边有个照应。
可林噙霜却死活不肯。她自幼在京城长大,这里有她与父母的回忆,有熟悉的街巷与学堂,更有念昔、婉柔这些好友。
她怕离开这个熟悉的家,更怕回到祖地,面对那些素未谋面、不知底细的族人,不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。族中使者苦劝无果,只能暂且作罢,却也让林噙霜的处境愈发尴尬——留在京城,孤苦无依;回祖地,又满心惶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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