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安城,新莽王朝的都城,此刻正笼罩在一片肃穆甚至有些压抑的秩序之中。高大的坊墙将城市切割成一个个整齐的棋盘格,街道上,身着统一制式吏服的五均司市师往来巡查,他们的眼神锐利如鹰,审视着每一个行人和商铺,仿佛在丈量着这世间万物是否都符合那张宏伟蓝图上的规矩。
当苏瑾的意识降临于此时,她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座巍峨的官署之内。空气中弥漫着墨香与陈旧竹简的味道。
她成了一名负责度量、统计、校对新政法令推行效果的低阶女史。
最初,她对这个时代充满了学术上的好奇与敬畏。王莽的改革,在书卷的记载中充满了理想主义色彩。这与苏瑾所追求的,在某种层面上不谋而合。
她开始工作,以【认知之钥】的能力,疯狂地吸收、分析着官府的粮仓存量、市集的物价波动、各郡县上报的人口增减......无数真实、精确的数据,在她眼前汇成一片浩瀚的蓝色海洋。
然而,当她处理到南阳郡的田亩文书时,一个矛盾引起了她的注意——上报的垦田数目在政令推行后激增,但对应的粮税收入却不增反降。这种异常的数据偏差,触动了【认知之钥】对的敏锐直觉。
必须亲眼去看看。她放下竹简,第一次走出了官署。
长安西市的景象让她怔在原地。
粮店门前聚集着惶惶不安的百姓,有人举着崭新的契刀五百哭喊:这钱昨日还能买半匹绢,今日怎就连一斗粟都换不到了?
不远处,一个老农攥着小泉直一蹲在街角,面前的破碗里空空如也。粮店掌柜探出头来无奈摆手:不是我不卖,是官府有令,旧钱今日起不能再用了...
苏瑾手中的物价文书微微颤抖。这一刻,《食货志》中富者不得自保,贫者无以自存的记载在她脑海中轰鸣,与眼前的绝望相互印证。
她继续走向城郊。
夕阳下的田野本该是丰收的景象,此刻却只见几个豪强的家丁正在驱赶一对老农夫妇。
你们的地现在归主家了,这是按新政办的!家丁粗暴地推搡着。
老农跪在田埂上,双手死死抓着泥土:这地是祖辈传下来的啊...
他的老伴哭喊着扑上来想拦住家丁,却被一把推倒在地。她挣扎着爬向旁边一个被打翻的破旧竹篮,里面几个干瘪的麦饼滚落出来,沾满了泥土。她不顾一切地将饼子紧紧搂在怀里,仿佛搂着全家最后的生机,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哀鸣。
苏瑾站在远处,【认知之钥】自动在她脑海中浮现出数据:南阳郡自耕农数量锐减四成,私属人口暴增三倍。原来冰冷的数字,是这样具体而残酷的现实。
带着田野间的沉重,苏瑾失魂落魄地往回走。在途经渭水河畔新设的官营铸铁坊时,她看到了更令人心惊的一幕:数百名被征发来的工匠,在监工虎视眈眈的监视下,正将民间收缴来的各式旧钱、甚至包括一些做工精美的旧铜器,统统扔进熊熊炉火中熔毁。这些承载着历史与艺术的器物,在新政的熔炉里,都将被铸成规制统一却粗劣无比的“大布黄千”。一个老匠人趁监工不注意,偷偷摩挲着一枚即将入炉的汉代五铢钱,眼中满是不舍与痛惜。
苏瑾望着那吞吐不定的炉火,一个冰冷的认知浮上心头:这熔炉要铸造的,哪里是什么新钱,分明是陛下那‘托古改制’理想下,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力,为此不惜将民生与传承都付之一炬。
回到官署,她重新翻阅那些竹简时,感觉已经完全不同。每一个数字都重若千钧,承载着无数人的命运。逻辑上近乎完美的顶层设计,在现实中却催生了民不聊生的惨状。每一条法令背后,都是无数家庭的破碎与哀嚎。
苏瑾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。她固执地认为,是信息差导致了这一切。最高层的执政者,那个被称为的理想主义者,一定是被下面人的谎言蒙蔽了。只要她,将这绝对的、不含任何杂质的呈现上去,用最无可辩驳的数据撕开这层虚伪的伪饰,就能修正这一切。
她花了三天三夜,不眠不休,写出了一份无比详尽的报告。烛火下,她的影子在墙壁上被拉得忽长忽短。她没有用任何华丽的辞藻,也没有一句个人评判,通篇都是冰冷、精确的数据对比,以及由数据推导出的、必然会发生的灾难性后果——流民将激增、各地将爆发饥荒、国库将在一年内被无效的工程耗空。
她将这份凝聚了她所有心血与信念的报告,呈递给了她的上司——一位深得王莽信任、狂热推崇新政的大司农。
然而,她等来的不是嘉奖,而是一场暴风骤雨般的斥责。
妖言惑众!
那位年过半百、向来以儒雅示人的大司农将她的竹简报告狠狠地摔在地上,简册散落一地,发出清脆而刺耳的破碎声。他的脸色铁青,指着苏瑾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。新朝大业,乃万世之基!些许阵痛,岂是尔等短视之辈所能理解?你这些所谓,从何而来?居心何在?是不是那些心怀故国的旧朝余孽派你来动摇国本的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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